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据秦凤白所说，子时大概就能到浙江地界。

入了夜，连着飘了两日雨丝终于停了，夜空中依稀也能窥见了月亮的影子，江水映着月色，波光粼粼，极目望去，黑乎乎不见周围景色。

借着月光，水中两个黑影如鬼魅般在水中穿梭，飞快靠近官船，而后从水中慢慢浮上来，悄无声息地攀爬道甲板上来。

“王爷，”黑衣人跪下行礼，“西南方向停着大量渔船，船上人影绰绰，隐约有铁石碰击之声，我们隔得太远，怕打草惊蛇，不敢太过靠近，所以不能确定人数。”

已过子时，船上只留下了几盏灯火，元修站在暗处，穿着软甲，手握长刀，气定神闲地说：“起来吧，下去休息，天气凉，多喝两碗碗姜汤。”

“多谢王爷。”黑衣人领命退下。

十一站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却又兴奋异常，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上战场，周围的士兵严阵以待，隐在暗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在黑暗中等待贼人到来。

“这个卢屿青真是胆大包天，之前就是在这劫走官银的，这次居然还敢在这伏击我们。”秦凤白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在船舷上。

元修远眺江面，隐约看见有船只蠢蠢欲动，对此他倒不意外，在此之前，他仔细看过官银被劫和攻打江浙地区的过程，卢屿青有勇有谋，不可小觑，“上一批押送官银的船上，兵力并不弱，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劫，就是他因为他们出其不意。这次也一样，明知我们是皇上专门派来剿杀他们的，还选择在这里伏击，就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若是成功了，我方士气大减，剿匪宛若儿戏，若是失败了，就当是探探我方实力，夜袭不会带的人不会太多，就算全歼，也没什么损失。”

“真是狡猾。”十一说道。

“嘘，”元修制止他再出声，盯着远处黑蒙蒙的一片，说，“来了。”

小舟慢慢逼近官船，底下的人身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的飞龙爪往上一抛，牢牢地挂在船舷之上，身手矫健地往上攀爬。

十一不由自主地拔出剑，却被元修轻轻推回，“再等等。”

十一在阳春白雪的京城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书中才有的场面，顿时无比紧张，想想之前所谓的出征，原来都是他们哄他玩儿的。

须臾，有黑衣人登船打探情况，见无人后，才招呼了其他人上船，片刻船上便多出了许多人。

元修一挥手，箭雨齐发，如飞电，觑高低无侧偏，正中敌心，黑衣人仓皇抵抗，一边躲避流矢，一边后退。

随后躲在船舱里的士兵一拥而上，一时甲板上尽是喊杀之声，秦凤白更是一马当先，拔出腰侧的佩刀，手起刀落，杀敌动作干净利落。

十一也不遑多让，虽说是第一次上阵杀敌，却出乎意料的镇定自若，提着长剑迎上。

正如元修所料，夜袭的人数并不多，黑衣人节节败退，很快场面就被控制住了。

江面上的人见情况不妙，连忙撤退，元修从暗处缓步走到船舷，接过将士递来的弓箭，挽弓搭箭，瞄着最远处的一艘船，羽箭瞬息而出，带着万钧之力，船上那人片刻便倒在了水里。

周遭一片惊讶之声，顿时士气大振，弓箭手拉弓射箭，纷纷射向逃窜的黑衣人，箭去似流星落地，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小舟灵活逃窜，四散于夜色中，元修并没有下令追杀，这场夜袭在不到半个时辰就以失败告终，足以敲山震虎了。

江面苍茫辽阔，此时去黑蒙蒙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有风吹来，带着凛冽，也带着血腥味，这才是他熟悉的铁马冰河。

然而甲板上满地都是尸体，血迹斑斑，真真污了这只华美的船，元修有些不悦，默默地放下弓箭，交代手下人连夜打扫，务必在天亮之前清理干净。

打了胜仗，十一兴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二哥，你射得真准啊。”

元修“嗯”了声，算是答复。

“幼时我射箭习武时，被父皇撞见，就夸过你的箭法准，今日一见简直就是百步穿杨。”十一眼中满是崇拜。

元修一愣，扯出一丝苦笑：“是吗？”

母妃在世时，他是享尽宠爱的二皇子，六艺皆是由皇上亲自教导，他天资聪颖，令其他皇子望其项背。

母妃逝世，他一身缟素，心思郁结，盼望着父皇的安慰，最后却始终没有等来。

盛宠皇子一朝失宠，宫中众人皆来踩压，日子可想而知是不好过的。

可他至今不明白，圣心为何这般难测？

“二哥？二哥？”

十一的声音唤回了元修的思绪，就见眼前的少年，一脸渴望地说：“二哥，有时间也指导指导我吧。”

元修无奈应下，三年前他也有心教导，奈何他天资不够，难成大器，才将他安排到一些边缘队伍。

“秦凤白。”元修喊道。

秦凤白匆匆走来，象征性的行了个礼：“末将在。”

“你待人连夜审问俘虏，有什么消息明日一早来报。”元修撇见旁边眼睛满是星星的十一，又加了一句，“带着十一，让他也去历练历练。”

十一听后喜上眉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秦凤白。秦凤白好笑，眼神却向元修询问。

元修不理睬，厉声说道：“快去。”

“是。”秦凤白忙拉着十一离开。

一切安排妥当，元修缓步回到房间，推门而入，看见檀香正蹲在床边瑟瑟发抖，听见声音，吓得尖叫。

“小声点儿。”元修皱紧眉头。

看清来人，檀香收了声音：“是是。”

“下去吧。”檀香连忙退下。

元修于心不忍，轻声安慰：“别担心，已经没有危险了。”

“嗯，多谢王爷。”

檀香走后，元修宽衣解带，躺倒在床上，宋篱没有醒，依旧睡得安稳。

入夜前，他特地喂了盏安神的汤药给她，确保多大的动静都不会吵醒她，他早已摸清了宋篱的性子，风吹草动都要跑去凑个热闹，为了不让她添乱，才出此下策，况且，他也确实不想那些血腥的事脏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