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泽一处幽篁,突兀着几间房舍,竟也富丽堂皇,门外四通八达,映着一水的碧水蓝天,别有一番情趣。
院子四四方方,其内絮飞柳摆,竟是一番世外桃源之态。
房内一应摆放高贵雅致,内外两厅之间,搭着双层碧纱帘帐,随风轻舞,对门摆放宽大石矶,上雕麒麟二座不怒自威。又有灰狐皮地踩,铺于脚下。
其上一位少年十分安静,隔壁床塌上躺着一位老妇人。
被安顿住在此处已有时日,七殿一直未有动作,老妇人心中有数,她想果没看错人,七殿实非寻常急功近利之人。
器芒年纪虽小,却早已声名远扬,可谓被卡銎部的各方势力觊觎已久。他年纪尚小,祖母一直不肯放他出山,他也深知有时候名声在外亦非好事。
七殿下素来心忧天下,他其实早有意思辅佐,只叹七殿平生不爱弄权,他只叹生不逢时,却不知祖母早有打算了。
其祖母早已看出,七殿并非无心权位,他便是那几年不振翅之鸟,待时机成熟,必能一飞冲天。
此时,门外走进一位少年,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青色缎衣,后面跟着进来的是寒司。
便是七殿下无疑,老妇人和器芒赶紧上前行礼。
唐晏扶起老妇人,又将器芒细细打量一番,才道:“在此可还住得惯?”
“谢殿下救命之恩,器芒不敢,此处甚好。”
老妇人道:“老妇去给你们弄饭吃。”
“有劳了。”唐晏道。
“我去帮您!”寒司扶着老妇人一同出去。
“素来闻得七星山有一位少年,年纪虽轻却已走遍八荒的山川大河,胸中沟壑纵横,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器芒连忙道:“器芒不敢,都是些虚传。”
“只是为何不参加荒奕,如此岂不白白埋没了大才?”唐晏语气和缓。
器芒微微颔首。
唐晏又道:“不知你对八荒四海一统之事是怎么看的?”
器芒道:“当今尚无人能够做到,即便是殿下也做不到。”
唐晏微微抬眼:“若本王定要为之呢?”
“倘如此,必至天下生灵涂炭。”
“敢问当如何避免或减少伤亡?”
“固本生息,广拔人才,先统大荒八部,再取四海代之,最后是天界九部,如此或可一试。”
寥寥十数字,已将天下大势说清,又有实施方法,唐晏点点头十分满意,他微微颔首:“所言不谬,本王甚以为是。”
……
二人相谈甚欢,午饭竟还未用,天已擦黑。
寒司左顾右盼,紧闭的房门才终于开了,他赶紧上前:“殿下……”见唐晏心情不错,他便又道:“今晚破例?喝些酒?”
唐晏只笑笑,未答。
器芒方觉腹中空空辘辘,与殿下一起进食,不在话下。
饭毕,唐晏令人加派了暗哨,以策万全,又另请大夫,为其祖母诊脉开药……一阵忙碌喧嚣之后,待诸事都毕,方辞了器芒回到戍荒城。
大殿下门口而立,看样子来者不善,见了唐晏便道:“七殿去哪儿了?”
唐晏见过大哥后,径直往院子里走,回头云淡风轻地说道:“大殿里面请。”
长冥也不客气,迈开大步朝里走,一边左顾右盼,看见略有姿色的女幽官就剜上一眼。
来至客厅,茶已摆好,唐晏道:“大殿,坐。”
长冥这才收了方才的揶揄,忽然一本正经起来:“七殿,听说那边要越过我们,向蚻启部提亲了,你可听说?”
此事唐晏已有耳闻。
长冥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据说,因其二子洵殿下,是太华指名定了其养女的,哦,就是今唤心弗的,如今大殿婚事空着也不合适,况现又接管了崇吾,便考虑为其定一门亲,对方是蚻启部的一位叫什么?哎,反正是个公主,你道天帝是何居心?”
唐晏自然明白其中深意,越过卡銎部转而与蚻启部结亲,不过借着前段时间那个由头,实则系远交近攻之法,想至此又不便多说,却只佯装不经意道:“恐是有什么机缘吧?”
长冥想,什么机缘,都是你老七装模作样罢了,上次刺杀器芒之事,若不是你手眼通天前去相救,那便奇了。
如今明里暗里的试探,就是想让他露出狐狸尾巴,长冥“哈哈”一笑:“本王可不这样想,七殿当真不觉得另有一番道理?”
“晏儿以为不过儿女情长,今日爱了,或明日又不爱了,殊不知有聚亦有散,何苦来?”说完,他转头向幽官道:“茶凉了,再去煮了拿来。”
长冥盯着七殿的眼睛,竟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只低头将茶喝了,一脸无趣说道:“既凉了就罢了,本王该回了。”
竟是一句话不肯多说,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着大殿离开的背影,唐晏示意幽官:“将茶换了,送到书房来。”
幽官领命自去了,半刻便端了新茶进来。
氤氲萦绕杯盏之间,唐晏有些心烦意乱,他轻轻拢住衣袖,抓起滚烫的茶壶,毫无征兆的朝地上摔去。
将个茶壶摔了个稀碎,唬得幽官退到角落里,只当自己做错了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