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话呢。”
蒋姨娘掏出帕子拭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子,然后将帕子掖到手串里,作出一副委屈状。
“妾身就算再大胆,也不敢短了她的月钱,是她自己忘了,上月她女儿病了,她跪求到我这里,我先给了她二两银子。”
孟婉芳脸色一变,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帘。
老太太将手中的黑瓷茶盏重重一顿,不满道:“你耳根子也忒软了,哪有先支月银的道理,若下人们有样学样,这府里还不乱套了。”
蒋姨娘无限委屈的看了一眼龚氏,一副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气的龚氏恨不能上前抓花她的脸。
这贱人惯会惺惺作态。
老太太立刻会意,一定是龚氏给蒋姨娘施压了,蒋姨娘生为妾室,不敢不从。
“老太太,妾身哪敢开这先例。”蒋姨娘立刻跪了下来,磕头道,“实在是瞧那崔妈妈可怜,又顾念她是太太的陪房,妾身怜贫恤老,情非得已才拿了自己的体已钱先借给她的,并未动官中半文钱。”
老太太脸色稍霁:“话虽如此,你怜贫恤老也该有个限度,下不为例!”
“是,妾身再不敢了。”
这两人一来一去无疑于把龚氏的嘴巴子打的啪啪响,她的陪房不向她借钱,倒低三下四的跑去跟一个姨娘借钱,她憋了一口恶气闷在心里出不来,脸色铁青。
这一憋,憋出了早已在她肚子翻来覆去,掂量了许久的话。
“既然蒋姨娘这般心慈,连我房里的妈妈都能怜恤,不防再慈一些,让府里的姑娘们跟着你学习如何管家。”
说到此,孟婉平和孟婉馨的眼里俱露出隐隐期盼的光。
龚氏半点没接受到二位姑娘的期盼,转头看了一眼孟九思,喝了一口煮的浓浓的乳白色茶汤,润一润嗓子道:“尤其是我们家的三姑娘,早已说定了人家,眼看着就快出阁了,也该学习经济学问,管家大事,免得他日嫁到国公府上,让人家小瞧了去。”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无比,独孟婉芳了然于胸,她虽不服,但先治了蒋姨娘,夺回管家权要紧。
孟九思惊愕之后,已明白过来。
看来龚氏想坐山观虎斗啊!
也好,这府里偌大的财产都是父亲拿命拼来的,她早就想收回了,最好收回家产离了这帮牛鬼神蛇分府别住才得清静。
她若有所思的转眸看向蒋姨娘,只见她已经吓白了脸色。
好不容易争来的管家权,怎能让她人分一杯羹,蒋姨娘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直接驳回龚氏的话,只能眨巴着两眼,向老太太求救。
老太太未料龚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怒不已,狠狠的瞪了一眼龚氏,又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孟婉芳。
孟婉芳作满脸无辜状。
老太太想想,孟婉芳深恨孟九思,断不可能和她母亲合谋提出这样的馊主意,深呼吸一口气,按下满心不快。
“话虽如此,不过思丫头年纪还小,尚未及笄,等到了及笄之年再说不迟,况且大郎就要回来了......”
三夫人乔氏暗自衡量一番,鼓起勇气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老太太一说,我才想起,大伯哥就要回来了,若他一回来就看到思丫头能独当一面协理管家,定是高兴极了。”
老太太张张嘴,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总不能让二房独占了好处去,让大房和二房斗,她才高兴呢,说不定斗着斗着,好处就斗到了三房上头。
“再说,老太太的生辰就要到了,蒋姨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龚氏见乔氏帮腔,虽然知道她不怀好意,但也顾不得了,再接再励道,“我瞧思丫头近日益发稳重出息了,算起来,她才是大房正而八经的嫡长女,有她协理蒋姨娘管家才能不落人口舌,还能将老太太的生辰办的漂漂亮亮的。”
三太太乔氏一拍手,煽风点火道:“这真是四角俱全的好事啊。”说完,不忘拉上白氏,“弟妹你说呢?”
白氏看了一眼孟九思,见她到现在都没有上前拒绝的意思,微点了点头,难得的附合了一声:“三嫂说的很是。”
这到底是刮了哪门子邪风了,府里几房素来斗的乌眼鸡似的,此刻却史无前例的达成了一致,老太太气的快要呕血。
她迫不得已看向孟九思,一双老眼犹如利箭般射向孟九思:“思丫头,你说呢?”
听来听去,原来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孟婉平和孟婉馨眼里那点希望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了。
蒋姨娘不复刚才得意之态,手指颤颤,紧紧的拧着帕子,生怕孟九思腿儿搓麻绳,应了下来。
孟九思上前,微微欠身,顺理成章道:“得婶婶们如此看重,我也不好逆了她们的美意,便......勉为其难的接下吧!”
老太太:“......”
还勉为其难?
去她娘的勉为其难!
我看这小贱人早就觊觎管家大权了,偏偏这一帮蠢货要扶她上青云。
想上青云是吧,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定要让你摔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老太太暗自咬牙垂着头出了一会神,屋内立刻安静若鸡,一个个敛神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半晌,老太太揉揉发涨的额角才抬起头,孟婉芳立刻狗腿的端了一碗刚烹的热热的茶汤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茶勉强饮了一口,按下满肚子愤怒,一拍扶手道:“也罢,思丫头的确到了该管事的年纪,就让她先跟着蒋姨娘历练历练吧。”说完,若有深意的看向蒋姨娘,“以后你就多辛苦些,提点提点思丫头怎么管家。”
蒋姨娘立马收拾好一张哭丧的脸,从唇角边勉强挤出一缕僵硬的笑容:“是,妾身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斜挑着眉眼看向孟九思强颜欢笑道,“只是到时若有不到之处,还望三姑娘体谅。”
她丑话可说在前头了,到时出了什么岔子,可怨不得她。
孟九思微微笑道:“姨娘素来是个仔细人,怎会有不到之处,若真有......”她顿了顿,“那也是姨娘百密一疏,该体谅的我自当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