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马上了浮桥,江水颠簸,马行得就慢了,虽然盼着早些赶到悬刀阁,但是也知道此刻急不得,若是马儿受惊失控掉到江里十分麻烦。
“叔,前边桥下面好像有人。”简石眼尖,看见一个黑物浮在水面上,酷似一个人形,忍不住大呼。
应天南拍马凑近一看,却当真是具尸体,被水泡得有些发了,披头散发面朝下,半边身体也被江里的鱼儿吃了个碎烂。拾起根树枝拨到正面一看,应天南吃了一惊。
这尸体正是今天在客店遇到的吕乘意的贤弟——李远山,死装极惨,粗略一看他身上都有几十道刀剑伤痕,其中一道致命的是在心口,被一道剑气切入了心脏才丧了命——出手的是个宗师境。
“叔,前面还有两个!”简石跟了来,却发现不远处的桥桩下还有两具尸体。
应天南上前一看,具不是那吕乘意,想必是今天没有看见正脸的另外两人,这两人显然武功不如方才的李远山,身上就只有几处寻常刀剑伤痕,必定是没过几招便被人家给杀了。
应天南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见着吕乘意的尸首,又看了看这水流的方向,心中约摸明了,道:“他们应该是在上游被人杀人抛尸到了沧澜江里,顺着水流到这里的。”
“杀人的是为了那个宝图吧?”简石道。
“怀壁其罪。”应天南叹道,“这么一想他们真的挺傻的,自以为队伍里有两个宗师就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拉人入伙,想必是早被人盯上了,惹来了杀身之祸。”
“小石头,记得江湖险恶,有什么宝贝不要到处炫耀。”应天南道。
简石思忖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捂了捂布袋里的白玉赠送的那只金玲。
终究还是个孩子。
应天南心中感慨这孩子的心思纯良,瞧得笑了,这时恰好江面起风了,那三具尸体被浪卷走了两具。
应天南想了想,拿起树枝将另一具趴在桥桩上的尸体拨起任由它顺着水流去了。
“浪花淘尽英雄……”应天南见到此情此景,取下腰间酒壶临江倒了三趟酒液,怅然间想到一首名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夕阳西下,江湖如此,少不了快意恩仇,英雄儿女大侠好汉,但却多得是阴谋诡计伤抢杀夺,荒野枯骨……
……
二人过了沧澜江,又行数十里路,天色晚了,落脚在一处小镇上吃了睡了。
翌日早早起来继续赶路,简石年幼,昨天骑了半日马儿行了近百里路,又没有真气内力傍身,大腿内侧淤青了一大片,应天南自是不让他再骑了,在集市上买了一个软垫给他,二人共乘一骑,速度虽然慢了些,但是应天南内功深厚基本不需要休息,简石累了也就趴在他怀里睡一觉,如此马不休息,人不休息,日夜兼程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悬刀阁所在的山脚下。
此间群山耸立,险峰入云,大有半个山头都被云雾笼罩的巍峨高山,而悬刀阁便坐落在那座最高的山顶上。
把马匹在山脚下的林子里拴住任其吃着草叶,应天南将简石抱下马,笑道:“前面就悬刀阁了,马上就能见到你师爷师伯他们了。”
“好大啊。”简石看着眼前群峦叠嶂,峰翠林深的壮丽景象,忍不住叹道。
虽然他从小在砺剑宗长大,但是那里只有几座大山,且都没有这般险峻,宗门所在是一个峡谷,从外观看去远没有悬刀阁这样壮观,加上活动范围有限,眼前的风景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哈哈哈,等进了阁,你就更觉得大了。”应天南大笑,牵起简石的手掌往山上走去。
山势虽然险峻,但是路却不如何崎岖,一条窄道环山而上,相对平缓,每隔半里地都能看见几个穿着素衣的巡山弟子,他们每人都背负一柄长刀,样式各异,见到应天南和简石上山,都是恭敬地行礼招呼一声:“见过大师伯,小师弟。”
认识应天南不奇怪,但简石从未来过悬刀阁,他们怎认得?
“想必是你师爷他老人家知道我们这几日回来,心中欢喜之下就同他们说了。”应天南猜测道。
简石点头,突然觉得这师爷当是个极其有意思的人。
当下又想到母亲说的出门在外礼数少不得,后面遇到了打招呼的巡山弟子简石都规规矩矩地道一声:师兄好。
应天南心中急着见师父以及师弟们,牵着简石,脚步快了许多,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半山腰处,前者内力深厚,具无感觉,但后者却累得满头大汗。
见如此,应天南心有不舍,拿出水给他喝了些,停下休息了一会再继续上山,脚步也下意识地比之前慢了许多。
“哈哈哈!”
才行了数十步,二人忽然听见一声苍老却爽朗的长笑,顺着笑声传来还有一句话,“好你个应天南,你小子怎生舍得叫我宝贝徒孙走这般崎岖的山路!”
言语之中竟有宠溺与责备的意思。
话音刚落,简石便看见有一袭白影自山巅落下,定睛一看是个老头儿,须发皆白,虎背狼腰,身材高大,一身素布衣裳简单大方颇具仙风道骨,虽然年迈却不显分毫老态,一双矍铄的明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简石,眸中溢满慈祥,就连脸上的横七竖八的皱纹里也都透露着笑意。
“你就是我那幺徒鸣歧的儿子,简石?”
看了良久,老头儿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
“还不快见过你师爷。”应天南笑着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简石。
“简石见过师爷!”闻言,简石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正是自己的师爷,鼎鼎大名地悬刀圣人应歉恩,连忙膝盖一曲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待要再磕却被拦了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够了够了。”
应谦恩一时间禁不住老泪纵横,自是舍不得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多一秒钟,一把将这乖巧徒孙拥在怀里,一双大手不住地抚着他的后背脑勺。
抱了许久,直到简石觉得呼吸不畅,应谦恩这才难舍地松开,摸了摸简石的脸蛋和瘦小的肩膀,怜惜道:“怎生得这么瘦,是不是这段时间你应伯伯没给你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