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手春走了一个多月,红拂好歹从以往恹恹的模样恢复了正常。只是偶尔看着那个张开了的小孩子发愁,问她愁什么,只说是嫌弃小孩子丑。
言小幼自然知道她说的并非真心话,这小子长得像红拂,分明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哪里丑了?
不过红拂的心事倒是用不到她来纾解,自己想一些什么趣事便将自己逗得开心了。
“唉!你们想不想听说书?”红拂好不容易哄睡了新晋的小祖宗,忽然玩心大起:“咱们下山去吧!”
言小幼瞪她一眼:“祖宗,我这荒山野岭里边开的店,便指着卖夜晚来投宿的人几个糕饼来挣银子呢,你让我们关了门陪你去听说书?”
言小幼忽然打了冒出新主意:“不如我来给你说一段?”
红拂瞥她一眼:“你会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言小幼有样学样,端起架子,念了一段: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说道这里,气势一收,言小幼拿手代替惊堂木,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不想一时没有收住,用力过猛,这么狠狠一拍,言小幼觉得手掌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皱皱眉头。
云空沙原本坐在一旁冷眼看戏,见状忍俊不禁,颇为配合地叫了一声好。
言小幼得意,不顾红拂嫌弃的神色,将一只倒扣的海碗翻转过来,捧在手里:“来来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说着将碗凑到云空沙跟前。
云空沙笑她:“不是说书先生吗?怎么又改了行当,成了街头卖艺耍大刀的了?”说着,将剥好的花生丢进她碗里:“没有银钱,送你几个花生吧。”
言小幼默默将花生吃掉:“二麻子,你变坏了。”
“啧!”红拂看了不满:“你们欺负我孤家寡人是吧!”
言小幼分了几粒花生给她:“我怎么觉得,某人的牙要酸掉喽!”
笑闹间,总算是迎来了今儿个开张第一位客人。
来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先生,一身长衫洗的发白,可以看得出来此人极爱干净,风尘仆仆一路走来,举手投足之间却半分不显狼狈。
先生进院子之前,先是掸了掸自己的长衫,掸去一身风尘和衣上细微的褶皱,然后正了正衣襟,自认无瑕了,这才推门而入。
言小幼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的动作,将海碗塞到云空沙手里:“看到没有,这便是讲究人,但是看着人家的为人处世便觉得赏心悦目。”
说着便照猫画虎的学着人家也掸一掸一副,端着一副笑脸便迎了上去:“阁下远道而来,想来辛苦,本店有上好的茶叶,请客官稍事休息。”
云空沙心不平气不顺地将手里的碗放回原处,心里想着:不过一个普通老头,哪里来的赏心悦目?
先生微微颔首,道一声:“有劳。”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带着通身气派。
红拂忽然面露惊喜:“您是快哉先生!”
这一句话说出来,言小幼连云空沙都惊了惊。纵然是没有见过,可是谁人不知不知快哉先生,说书人中的翘楚,针砭时弊,连国君都赞叹一声好的人。据说快哉二字,还是陛下托了巫祝大国师给他取的呢。
先生谦逊,微微点头:“诸位抬举。”
言小幼忽然觉得惋惜:“此处本是个落魄地界,不知道在这里遇见先生,算是荣幸还是不幸。”
快哉先生抖一抖手里的折扇:“攘攘风尘,谁没有个春风得意,谁有没有个落魄失魂呢?无需介怀。”
言小幼表示受教。
快哉先生行头不多,单有单有一柄折扇,一个很小的包裹跟着他。他打开那个同样洗的发白的包裹,里面也不过一块惊堂木、一件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长衫,和干瘪的钱袋子里几个零星的铜板而已。
快哉先生递给言小幼两个铜板:“如今在下怕是要借老板娘的风水宝地,借老板娘几盏清茶,浇一浇胸中块垒了。”
言小幼便吩咐云空沙拿了糕点,然后恭敬地说:“如此,便是我等三人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