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这一刹那,火光映入姑娘的演练。
她原本迷离的眼神忽然开始,凝成一个明亮的光点。那火光在她的瞳仁中间摇曳着,转瞬变成了一场吞噬一切的滔天大火。
姑娘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抄起桌旁的板凳便朝着云空沙砸了过去。
云空沙稍稍侧身,直接用胳膊挡住了那板凳的进攻。
板凳砸在他胳膊上,发出一声响声,居然便断了。若非云空沙有内力傍身,大约此时的胳膊也和那板凳一样的下场。
那姑娘不依不饶,依旧握着手里一半的板凳腿,朝着他砸过来。
好在言小幼反应迅速,将姑娘的黑披风往上一掀,兜头盖住了她,然后急急地冲云空沙道:“灭灯,快,灭灯。”
云空沙今日下山回来,见往日一定会在门外挑灯等着他的言小幼今日竟不再,点心江湖里面也是漆黑一片,只当是点心江湖出了什么意外,心中挂念言小幼的安危,来不及多想便闯了进来,哪里想到会是这幅光景。
如今言小幼提醒,他自是顾不得多问,便将烛火吹灭了。
言小幼搂着那姑娘,轻轻的拍,老马夫也在一旁不住的说:“没事了,没事了,没有火,没有光,莫怕,莫怕......”
姑娘瑟缩了两下,总算是安静下来。言小幼将披风取下来,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脸,只觉得湿漉漉一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沉默了好久,姑娘始终是发着呆。众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老马夫不住地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
言小幼的手摸到了云空沙的胳膊,毕竟是血肉之躯,虽然是挡住了那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的一板凳,如今也确实是肿了一圈,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云空沙理清了来龙去脉,倒是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老板娘没事就好了,他便是知道会挨这么一下,也依旧会不顾一切地闯进来的。
于是便对那老者说:“不打紧,是我鲁莽了。”
言小幼惦记着云空沙的伤情,少坐了一会儿,便提议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各自安歇了吧。”
老马夫扶着姑娘站起来,不料姑娘又碰到了刚刚丢在地上的坏了的板凳,踉跄一下。
言小幼想了想,道:“稍等。”
摸索着去柜台边,取出一颗幽幽泛着冷光的夜明珠来。这原是当初那一伙黑店伙计积累下的珠宝,言小幼占了这个店,糕点卖不出去,全靠变卖这些东西过活。只是这一颗夜明珠实在是大,枣子大小,上面缀着珠宝做了个吊坠,着实好看,让她一直舍不得卖。
此时她偏将这个拿出来,戴在了姑娘脖子上。
莹莹绿光像是点亮了姑娘的皮肤,虽然显得毫无生气,却不难看出她的五官确实美的惊心动魄。
老马夫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言小幼淡淡地说:“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唯有云空沙,听出这一份淡然中百般忍耐的肉痛,不由得笑了笑,招来言小幼不满的目光。
说是休息,言小幼却拿着药酒去给云空沙上药了。
扯上厚厚的帘子,点灯,那肿起来的胳膊格外地触目惊心。言小幼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埋怨:“怎么这般毛手毛脚,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就这般不顾一切地闯进来,不正中了人家的圈套吗?”
言小幼的头微微低垂,在的映衬下好像一副美好的剪影画,看得云空沙心中一片柔软。他道:“一眼见不到你,便是慢慢的担心,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便是真的有不测,跟你死在一处也值了。”
“胡说八道!”言小幼脸微微地红,不觉又放轻上药的力道。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让你置办的东西呢?”
云空沙反应过来:“我当时太着急,随手便给它丢了。”
言小幼道:“所以蜂蜜......”
“八成洒了。”
“鸡蛋......”
“九成打了。”
言小幼苦恼:“瞧瞧,这可真的是鸡飞蛋打喽。”
云空沙道:“还有特地买给你的糖葫芦,应当也是沾了灰,吃不得了。”
言小幼磨磨牙:“云空沙,你赔我的银子!”
云空沙只是笑笑:“好东家,银子你便从我下辈子的薪水里面扣吧,反正这辈子是赔不起了。”
言小幼被他逗乐了:“你这个无赖。可惜了我的板凳。”
云空沙道:“待我再做一根就是了。”
一夜私语。
天蒙蒙亮时,姑娘已经裹上了厚厚的袍子,将自己隐匿在黑暗里。
老马夫前来告别。
言小幼想了想:“等一等。”随即翻出青簌留下的一盏青灯“这是我友人留下的,青纸糊的,照出来不是暖光,夜路难行,还是打一盏灯吧。”
老马夫颤巍巍地落出了两滴眼泪。
姑娘忽然出声:“谢谢。”
颓旧的马车重新上路,吱吱呀呀地声音像是无力又仓惶的催促——快些行吧,快些行吧......
但愿江湖路远,后会无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