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他没什么事了,便自行离开,不算宽敞的甲板上,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惯了相良戴眼镜的样子,现在他不戴眼镜,一时之间,她觉得有点认不出。
“相良老师,你还好吧?”
相良点了点头,温柔的笑意染满全脸:“我还好。”
见鹿拍了拍他的后背,看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气短,知道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老师……那个……你是怎么掉进江里的?”
相良的表情瞬时凝固在脸上,不过那样的不适只是眨眼间,根本让人捕捉不到。
他只是自顾自的站起身来,见鹿见他起身,连忙上前搀扶着他,走到了甲板边上一处椅子边,两个人又挨着坐了下来。
“噢,我也忘了……”
有些事,他隐隐记得一点,但是不是全部。
脑海里的那个他养着的世灵在他失去意识时却也失去了意识,估计等他苏醒还有一段时间。
多年前受到的重创,让他现在的能力不及以往的十分之一,他只能等,他能感受到魔市开始蠢蠢欲动,魔市是异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世界,里面都是妖怪和不同的异种,那里的妖怪是不受束缚的,简单来说,魔市里那些随心所欲的妖怪要是要出来人类世界会变成被神仙管理的妖怪。
不过大多的妖怪是愿意出来的,魔市与九百年前的万界是相通的,只是人类世界在不断进步而已,所以魔市里面弱肉强食很正常。
现在摩尘珠再次问世,便又成了第四大圣物,以前在临什那里,没人敢去拿,现在只在一个普通的见鹿手里,就算是公主,也是个一个被封印了能力的公主。
而他的真身还在魔市,他需要更多妖灵才能重回真身。
“老师?”
见鹿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冷峻的表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便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又开口叫了一声。
“怎么呢?”
“我是说我们快到了,要不等一下我们去一下医院吧。”
看着渐渐有了轮廓的城市边缘,相良的眼色一沉,整张脸因为被水洗过,而显得更加白净。
去医院?凭那些人类,也够给他看病?
“不用了,我感觉还行的。”
见鹿眸光微闪,轻轻卷了卷温润的眉间,小口渐启:“不是,你的肩膀在流血……”
他迅速的低头,白色的衬衫透着血红的颜色,嘴角微抽,记忆的碎片又被重新拾回,临什那一随意打出的掌,本以为只是在他体内,没想到会溢血。
“没事,掉进江里的时候,磕到了石尖,不过,我要请你帮个忙了。”
他扯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给她一个带有些许歉意的笑容,深沉的眼底默着不远处一个淡淡的身影,绝杀之气净藏于眼睑之下。
刚刚好像看到了他……
“您说?”
她还在时不时看着他背后的伤口,透白的衬衫挡着,她也看不清他到底受了点什么伤,只是血不停的流,看的她都肉疼,可相良看上去毫无感觉一样。
空中高悬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银光,闪闪金辉洒在夏日凉爽可休憩的院子里,伴着轻微悦耳的蝉鸣,飘着悄然满溢的花香。
三个人静静的待着,心思各异。
“谢谢你啊,见鹿,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相良低下头,余光扫了扫站在一旁的爱溪,嘴角微勾,上扬一个得逞的弧度。只是低着头,谁也没看到。
“没事,老师你也帮了我很多忙,只是在家里住几天没有大问题。”
见鹿弯着腰,手里收拾着刚刚给他用的纱布和消炎止血的药,又将剪刀收到小医箱里面走了进去。
“老师为什么会受伤?”
等着见鹿走后,爱溪眯着眼,仔细的看了看他背后被包住的伤口,只能看见淡淡的红色。
“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温声答道,只是抬头仰面的任由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享受的闭上了眼。
“那老师又为什么不回家?”
“嗯……怕家里人担心。想着借住几天。”
他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起来还是那么温尔儒雅。
“那你不觉得住在一个女孩子家里,会让人在背后议论她吗?”
早就觉得他不怀好意,自始至终都觉得他是为了公主而来,可他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也没准备打草惊蛇。
可是这都借住了,每天在一起,不会做什么吗?
想到这儿,她全身上下都紧绷着,表情凌然。
“爱溪同学觉得我做的不对嘛?”
爱溪不啃声。
“其实我也觉得不好,那我还是走吧……”
他话音刚落,没受伤的手臂撑着摇椅的扶手,准备起身。
“老师,你去哪儿?你好好坐着,我去帮你办!”
刚走过来的见鹿看见相良正吃力的起身,便快速的跑过去,扶着他的身子。
“老师,床已经给你铺好了,我带你进去休息吧。”
爱溪看着两个人进了一间卧室,没过一会儿,见鹿就出来了,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你不觉着孤男寡女挺不好的吗?”
对着见鹿,她的表情总算是能缓和下来。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总不能赶走一个伤者吧。”
她笑着答道,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也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她住在一个没多少人住的地方,只是偶尔会有人晨跑经过她的家而已,也不会知道她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我也住几天吧,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了。”
“真的吗?你的父母能同意吗?”
见鹿的惊喜的问道。
“啊……?哦,他们一直都没怎么回来过,我就一个……姐姐在家里。”
差点就忘了父母是什么了。
“那太好了,我早就想你跟我一起住几天了,那我明天陪你回去拿衣服?”
她高兴的规划着,顺手拿起一个水杯,碰到了旁边的一个东西,清脆的掉在了地上。
听见声音,见鹿张着眼睛看了过去,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她的眸光微动,放下已经没有水的水杯,慢慢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枚戒指。
爱溪也看见了那个丝绒盒子,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却在她打开的时候惊呼:“那不是!那不是……奶奶的东西吗?”
见鹿惊讶的转过头,看着她:“你是说你知道这是奶奶的东西?”
她又转回头,满脸的不敢置信,墨黑的瞳孔逐渐收缩,视线一瞬不瞬的放在那枚戒指上,黑色的戒体没有一点瑕疵,黑色?不是金色的吗?
“嗯,有一次,我来找你,但你没在家里,我看见奶奶正拿着这个东西。”
她边说着,边关注着见鹿的表情变化,似乎是相信了这就是奶奶的宝贝。
而她今日来这儿,守在门口等她回来的原因也是为了让她唤醒幻戒,让她与九百年前的那个临什相遇,这始终是个轮回。
总要有个结果。
那个时候她死去,是不可避免的,而现在她的复活也是为了那不可避免的事变成可以不发生的事。
她的存在便是为此。
见鹿看着那枚戒指,奶奶留下的东西这样的字眼不断在脑海里重现,慢慢的,泪雾迷糊了视线,鼻子变的酸涩,晶莹的一滴泪珠掉落在那枚戒指上,发着一闪而过的光亮。
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宝贝似的将盒子抱进怀里……
夜深入半,室内,床上一个男人闭着眼睛双腿盘坐在床上,窗边的窗帘被风吹起,发出飒飒的声音。
闭着眼还能感受的光亮骤然一暗,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他的咽喉便被遏制住。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一张淡漠到极致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睁大双眼,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居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你到底是谁?”
比寒冰还要冷几分的嗓音发出,让人为之一怔。
被掐住脖子的相良,此时难受的呼吸着空气,全身几乎动弹不了,一张白净的脸此时被憋的通红,太阳穴凸出可见的青筋。
只见他轻笑出声,一双眼里是可见的阴狠肃杀。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
临什如远峰般的眉间带着清冽,狭长的眼尾上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灰袍长袖一扫,收回自己的修长的手臂,高大挺拔的立在床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竭力呼吸着的场面,看的不亦乐乎。
“咳咳……”
临什轻扇着那把羽扇,等他不再咳嗽,这才开始说话。
“你觉得你能让我记住吗?”
无情的语气里带着笑意,爽朗的声音透露着水滴落的叮咛,悠扬动听。
相良狠狠的深吸一口气,将缺的氧补齐,他睁开双眼,黑暗中的双眼居然变成红色,原来圆圆的瞳孔此时是细细的,像猫眼一样的形状。
果然不是人类。
临什只是自高而下的看着他,他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底,却勾不起他一点情绪。
像是在看一场并不感兴趣的表演。
“龙蛟?”
临什轻轻的低喃一声,但还是被相良听见。
“你记起来了?”
他突然有些激动,声音都大了起来。
“咚咚咚。”
门外传来来敲门声,临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侧眼看着紧闭的房门。
“老师,你没什么事吧?你在跟谁说话吗?”
“哦……我在打电话。”
“哦好。”
门外的脚步逐渐走远,而他也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窗帘再次哗啦啦的被扯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相良连忙起身,走了半步,又停在原地,邪魅的嘴角微微上扬,身子向后一倒,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又轻轻的弹了起来,他将手臂放在眼睛上只露出一张薄唇。
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且颗颗尖锐的牙齿,传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临什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到无人能敌,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么完美的临什可偏偏动了弱者才有的感情,什么爱情?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有的感情。
不不!不不!
临什是可覆天地的强者,他不能有那样的感情,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觉得那样的感情不能发生在临什的身上……
素来想着破坏美好事物的相良,对临什束手无策,每次都是惨败而归,在他心里,妖界,没有他不能战胜的东西,直到他遇到了临什,那个完美的男人,无敌的人总是寂寞的,因为临什,他不再感到寂寞。
他不能破坏完美的临什,却觉着时常看着那样完美强大的临什,同样也让他热血沸腾。
可是见鹿公主出现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猎物,又一个完美的人,而且还是神,对于临什是迷恋的崇拜,那对见鹿便是渴望。
在不能破坏的低谷呆久了,难免变的渴望,他想去破坏那个美丽的神,见鹿,他觉得这世界上有临什一个就够了,想要破坏她,可是每一次他要下手的时候,都是临什先一步找到她。
后来,他才发现,无敌的临什有了软肋,有了软肋的临什让他觉得他不再无敌了,他碰了最懦弱,最烂的感情,他还为了这样的感情去跟黄泉之母签下了契约,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他的眼里无不迸射出阴鸷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