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相对自由点，学生们没有课的时候常有到其他系蹭课的情况。有些教授对喜欢来蹭课的学生有一种被尊敬和景仰的优越感。棠澌第一次被徐淼怂恿去经济系蹭课，据说学经济富二代和帅哥最多。

去了之后，棠澌才知道徐淼带她去的刚好在许倾的班上。许倾，程景骞还有白逸他们坐一排，徐淼拉着棠澌悄无声息地坐在他们后面，过了一会白逸第一个看见棠澌她们：“棠澌，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棠澌冲他那张阳光稚气地脸笑笑，拍拍徐淼的胳膊说：“我这位朋友说以后她要开一家奶茶店，来学点经济管理专业。”

程景骞转头过来：“开奶茶店也要学这个，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徐淼就不高兴了，冷声冷气地说：“我要是把奶茶店开到整个亚洲呢。”

程景骞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转回去。

经济学教授是个戴眼镜额头很高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满腹经纶很有学识，棠澌和徐淼听得云里雾里的，迷迷糊糊地听他讲什么卖茶叶蛋也能干过导弹的什么什么的。

棠澌侧过脸在徐淼耳边低声悄语地说：“这句话我在一篇网络文章里看过，连大学教授也搬到课堂上来讲。”

“也许这句话还是挺有人生哲理的，毕竟茶叶蛋天天有人吃，有人天天吃，谁有事没事用导弹。”

棠澌没忍住，捂着嘴噗地笑出来。

“那谁，你对我的这句话有什么意见吗？”教授的目光从讲台上飘下来。五六十个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游移，棠澌和徐淼茫然地面面相觑。

“就是那个穿白T恤长头发白皮肤的。”教授伸手往棠澌身上一指，棠澌依然浑然不觉，她还在看看那个白T恤长头发白皮肤的。

徐淼撞撞她胳膊：“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棠澌惊惶地看向讲台上的教授，教授也看着她：“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系的吧，看来你对经济很感兴趣，请你站起来说说，你对刚才我这句话的理解。”

棠澌颤巍巍地站起来，她又不懂经济体系，哪有什么理解。

她沉吟大半天，才把徐淼刚才说的话照搬出来应对：“老师，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毕竟茶叶蛋天天有人吃，有人天天吃，谁会有事没事用导弹哪。”

此话一出，惹得六七十个人笑声连连。

教授低下头，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话说是这个道理，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棠澌对第一次蹭课心有余悸，吓！那老师明明知道她是来蹭课的，还随随便便抓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又回答不上来，还闹了笑话！

想起课堂上的不愉快，棠澌吃饭都没什么胃口，筷子在饭里捣。许倾抬眼问她：“怎么了？”

棠澌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程景骞：“最近玩游戏怎么不见你上线了。”

棠澌心不在焉地扒了一口菜，叹了口气：“我已经戒了。”

徐淼说：“幸亏给戒了，不然睡觉都想着走位，放大招。上次不知道她在给谁发信息，打字都是横着拿手机的，好几天才纠正过来。”

一提到这个，棠澌顿时惭愧不已，沉迷游戏的那段时间她都要魔怔。她怕再这样下去就真的玩物丧志了，所以心一横，一咬牙，就把王者荣耀给卸载了。

程景骞一脸惋惜：“本来还想和你玩几把呢，没想你这么快就卸载了。你一定是个心狠的人，着迷的东西说戒就戒，你以后谈恋爱说甩了人家就真的甩了。”

棠澌一脸认真：“甩什么呀，要是敢在外面招花拈草，直接给剪了喂狗！”

咳咳！程景骞呛了，这话他没法接。

一旁的白逸面红耳赤，埋头认真扒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原来这个棠澌真人不露相，清纯的外表下居然是个女流氓。

星期五那天晚上，棠澌收到梁伍发来的微信，他说：“我已经到j市了，晚上出来吃夜宵。”

棠澌有点懵，心想他是不是发错了，发信息过去确定一下：“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发错了。”

“没有发错，我们上个星期聊天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你我要来吗？”

棠澌赶紧翻看聊天内容，都没有一句说他要来呀，上次是许倾用微信跟他聊的，棠澌并没有特意去看他们聊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要来j市。

她想了想，还是问问许倾。

“你不能出去跟他见面。”许倾严肃地说。

“为什么？”

“图谋不轨。”

棠澌当然不会相信，梁伍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也不是瞎胡闹的人。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人家大老远来找我，我总不能放他鸽子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许倾还是觉得不踏实，主要是梁伍这人长得人五人六的，人模狗样的，又会讨女孩子喜欢，棠澌现在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且……梁伍的确喜欢棠澌，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要棠澌一出现，他的目光如狼似虎地往她身上粘，还在黑板上匿名表白，到现在棠澌还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估计已经忘了。

谁都不愿意在自己身边放个定时炸弹，还引狼入室。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委婉地跟棠澌说：“我去就行，反正我们和他熟。”

棠澌也没想着问他跟梁伍都聊些什么，也没想着追究他为什么要把聊天记录给删了。

“我也想出去吃夜宵。”

“我带回来给你。”

“不行，打包的夜宵都不好吃。”棠澌又开始挑剔起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秋意渐浓，早晚温差大，秋风萧瑟，婆娑的树影在夜色里沙沙作响。许倾大老远就看见穿着春天的小白裙站在路灯下的少女，看起来很清新，风一过，她的长发和裙摆在风中飘摆，她忙用手拉住裙子。

此刻，许倾觉得这大小姐有点风骚，这种天气还穿得这么清凉。他走到她面前冷声问：“你不知现在是什么天气吗，还穿这么少，冻死你算了。”

“我在学校的衣服都是夏天的，再说我也没觉得冷，这种天气很凉快嘛。”

她面迎着风，头发被往后吹。嘴角微扬，微眯着眼，一副很享受晚风带来凉爽的样子。

许倾却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就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梁伍把订餐厅的地址发到棠澌的手机上。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绕了半座城终于到达目的地。

梁伍还带了一个朋友来，经他介绍，原来他们是室友，j市是一座大城市，有这个机会就来看看。

“你怎么找地方找那么远，离我们学校还远。”许倾说。

“我查过，这里可是全市最出名的一条街，还有出了名的美食。”梁伍脸上洋溢着笑，热情地给棠澌倒饮料，拿菜单让她点菜，十分慷慨地说：“你随便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我不怎么挑食，就是有选择困难症。”棠澌翻了一遍菜单，最后合上菜单说：“我就点一个酸菜鱼片，其它的你们来点吧。”

梁伍笑说：“还挺好养活的。你家许倾哥哥可是挑得很。”他又把菜单传给坐在棠澌旁边的许倾：“你们看着点吧，我也不挑。”

点好菜，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钟菜才全部上齐，对于入口比较密集的大城市，这里生意的确络绎不绝，大家都能理解上菜速度慢这个问题。

梁伍还点了一箱啤酒，他算是个八面玲珑的年轻人，也很健谈，在酒精营造的气氛下，话匣子也随之打开，突然他冒出的一句话让棠澌心情僵滞了一下：“你俩都这么大了，还天天形影不离的，该不会这样粘到白头偕老吧。”

他说这话像在开玩笑。

棠澌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许倾却目光坦荡地望向棠澌：“已经习惯了，估计这样的习惯很难改掉。”

那一瞬间，棠澌仿佛看到梁伍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但她向来没心没肺的，不会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而梁伍很快就恢复以往爽朗的笑，让人难以察觉他刚才短暂的失落。

这家餐厅要营业到凌晨两点，经营好几个大江南北的菜系，川菜，湘菜，粤菜，鲁菜，帮菜，东北菜……还有广东非常有名气的海鲜砂锅粥。现在已经十点多，依旧有不少人来吃夜宵。而此时许倾他们喝得也差不多了，梁伍招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走过来的时候却告知他单已经买过了。

梁伍僵着脸看向许倾：“什么意思，不是说好我来请客的吗？”

许倾漫不经心地喝一口水，理所当然：“你大老远来找我们，我们做东是应该的。”

“我看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梁伍站起来，拿起搭在背靠上的外套：“你啥都要赶在我前头。”

棠澌一脸茫然，感觉这两个人在较劲什么。

到路边等车的时候，棠澌和梁伍的朋友场面上聊了几句，梁伍和许倾不知道在一边说什么，隔着大老远，棠澌视力减弱，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表情。过了一会出租车来了，梁伍和他朋友先上车，在车里，梁伍笑着和棠澌说再见，棠澌和许倾目送他们离开。

等车子走远后棠澌问许倾：“你们在聊什么，神神秘秘的。”

许倾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把一根烟叼进嘴里，按下打火机点上，他的脸庞红色的火光年轻英俊，瘦削的下巴显得有几分不羁。

他并不常抽烟，但也不拒绝抽烟。有时候只是把尼古丁这种深沉又让人着迷的气息当成情绪慰籍。

深吸了一口烟，在空中吐了个眼圈，然后不动声色地对棠澌说：“你还记得高二，曾经有人在黑板上写向你告白的话吗？那些字是梁伍写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棠澌沉默了，在青春岁月里，喜欢上一个人很正常，但在知道梁伍从高中就对她有意思的时候，棠澌还是觉得有点惊讶。她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谁，但她分辨不出来谁喜欢自己，也没想到梁伍喜欢自己。

青春期那几年，她有过痛苦和迷網，也有过无助和脆弱。那一年，对她来说，生命中两个很重要的人同时离开，当时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这也让她想通了一件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棠澌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很多，于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就过来了，至少她没有那么多烦恼和束缚。

在车上，许倾靠在靠背上睡着了，睡着睡着就靠在棠澌的肩膀上，棠澌不习惯和他有这种亲密的动作，伸手想要推开他，低头看他时还是不由地停住动作。那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吹在她脖子上，感觉像温柔的羽毛，带着淡淡的酒香。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棠澌突然恍惚想起，第一次有个少年低头轻轻吻她的样子，虽然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模样，只记得当时少年的唇很柔软，她的心跳加速，耳根发烫，过了很久依然对那个没有任何情欲的初吻心有余悸。

已经这个时候了，宿舍是回不去了，棠澌在许倾家住一晚上。去他家的频率有时候让棠澌觉得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悉，不再像开始那样拘谨和手足无措的。许倾的爸妈也跟她说了几回，让她周末的时候可以过来住。

许倾和棠澌小的时候，有时候许倾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许倾就在棠澌家吃吃喝喝，如果有事不能回来还在棠家睡觉。棠澌也一样，虽然数次不多，但从小到大总有这么几回，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因为两家和睦相处，互相关照，加上两家都有差不多的孩子，两个孩子一起打打闹闹着长大的，谁也没把谁当外人。

棠澌刚洗漱好躺在床上，梁伍突然发语音视频过来，棠澌突然慌了，如果是以前，她会把他当朋友，聊了几句没什么，可知道梁伍的心思之后，她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犹豫了一会，她才接听语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略低沉沙哑的男声音：“你们已经回到学校了吗？”

“我们没回学校，回许倾家里了，我在他家住一晚上。”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像孤注一掷一般地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棠澌，我觉得我应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即使没有结果，说出来我心里或许轻松些，我挺喜欢你的，好像是从第一次看见你坐在许倾的自行车上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是下午放学，下午的太阳照在你身上，整个人很温和净淡。之后，我们在打篮球，在食堂，在校园里的某个角落总能看见你的身影，也经常看见你坐在许倾后面的自行车座上。在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后，我心里就有点嫉妒许倾，不过羡慕多一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有种感觉你不是属于我的，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不过我能和你做朋友已经很开心了，不是我怂，只是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