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鼾在背上响起,孟天楚回头,那人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孟天楚叹息,“我难得与人说这种事,居然没人听。”
说着,脚下一点,又跳过一截断路,“睡着也好,免得又叫得我耳朵疼。”
……
王尔雅昏昏沉沉醒过来,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孟天楚坐在床边椅子上,靠得椅背睡得正沉。
这是安全着陆了?王尔雅心中一喜,坐起身体来,唉哟,脚还有点儿疼。
等等,王尔雅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身上这件明显不是以前那件,谁换的衣服?
王尔雅转过头正对上孟天楚的眼睛,“孟铁柱!”
在她起身的时候,孟天楚就醒了,看着她逮着自己的衣服看。
“要我救命的时候吧叫人家大侠,现在安全了,就叫人家铁柱。”
王尔雅扑哧笑出了声,“我说你这句话,怎么那么像有一部电影的台词。”
“电影?什么东西?”
“大概,就像戏剧一样吧。话说回来,谁换的,该不会是……”
“别看我,客栈老板娘换的。”
“我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你当然没感觉到,你发了高烧,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王尔雅又缩回被窝,“难怪觉得冷,你说我这样,还能走吗?”
“阴曹地府就能走,其他地方就别想了。”
“我说,你最近顶嘴挺厉害啊。”
“跟你学的。”
这人还是不是老实人孟天楚,换人了吧?
王尔雅也不再跟他吵嘴了,郁闷道:“本想赶时间,结果受了一顿惊吓不说,赶来的时间又全消耗在生病上了。”
“别想了,事以至此,好好养病吧。再说,这一路也不是全无收获。”
“什么收获?”
“我涨了工钱。”
王尔雅在被窝里给他比了个中指,“慢走不送。”
孟天楚走到门口,“玉米粥还是南瓜粥?”
“玉米。”
在客栈里养了五天,王尔雅才大好,只脚还得慢慢再养。让孟天楚租了马车继续往天海县去。
宁锦玉的信上有详细地址,两人再也没遇着阻拦,直接把马车赶到了大门口。
小门小院,不像是能养出王二丫这种主的人。
轻轻叩了三下门,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王尔雅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门里的,真的就是自己的娘亲吗?
“我,二丫,王二丫。”
门“哗”的一声被从里面拉开,是个妇人慌乱的脸,“你说你是谁?”
“王二丫。”
那妇人正是当年的王家娘子,她抓住王尔雅左右打量,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你是二丫?二丫回来了?”
王尔雅心中一惊,这个妇人显然并不认识她。
妇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把把王尔雅拽进门里,反手就要关门,却被孟天楚一掌撑住。
王尔雅对他笑笑,“没事的,你先在外面等我吧。”
孟天楚点点头,这才松了手,回了马车。
妇人将王尔雅拉进内室,扯开她的衣襟,露出肩膀。看着她光滑的肌肤,妇人摇摇头,“不对,你不是。”
她说的应该是那块红色的胎记吧,王尔雅正想用个什么理由解释,却听她自言自语,“二丫这里有块烫伤,留了疤,好不了的,你不是。”
疤?王尔雅愣了,努力去回忆王二丫露出肩膀给她看的时候。确确实实那里只有一块红色胎记,绝没有什么烫伤疤痕。
那个妇人看起来失望极了,“你不是我的二丫,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王尔雅一时无言,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先安慰安慰自己。
她从怀里摸出那本证身帖,“它告诉我,我是王二丫。”
妇人摸着那本证身帖,落了一地泪。
十六年前,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却在江上翻了船,万幸的是,一船人都死了,几个大汉却把她们娘仨救上了岸。
回了娘家,添了三张嘴,别说兄弟,就是爹妈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多久,兄弟就又给她找了个人家,让她改嫁。
只是那边嫌弃她带的孩子太多,最多只愿意接走一个。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救他的大汉中的一个带了几个人来,说是有户人家没有生养,想买个孩子,二丫的八字与人家要的正相合。
家里人都撺掇着她卖了,她自己也确实没有勇气一个人养活两个孩子,心一横,就把孩子交给人家,这一别十六年,就再也没有音讯。
王尔雅的心里千回百转,如果王二丫不是真正的王二丫,那她是谁,又为什么要顶替掉王二丫的身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亲人?
“你知道孩子当时卖去哪儿吗?”
妇人摇摇头,“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留下银子抱着二丫就走了。”
“那就没有人能打听了吗?”
妇人还是摇头,“当时带他们来的那个大汉可能知道吧,但孩子抱走后没过多久,他就被毒死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
线索到这里,彻底中断。
门打开,孟天楚看着王尔雅失神落魄的神情,就知道她未能如愿。
回去马车,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一片死寂。王尔雅千辛万苦来寻自己的亲人,却一无所得,孟天楚猜测她心情不会好,也不去打扰她。
而王尔雅除了失落,更多的,是越来越深重的不安。
虽然早有预料,但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把问题朝最坏的地方打算。
假王二丫冒用王二丫的身份,只是因为随便选了一个身份不易考证的人,还是从王二丫被卖开始,就是一个局?
如果是个长达十几年的局,为什么现在却没人管她?
那个带路大汉的死是偶然,还是和他与这件事牵扯有关?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再到哪里再去找一星半点的线索?
所有纷杂的问题像乱麻搅在一起,让她理不出个头绪。
孟天楚当然不打算带着王尔雅再原路返回,王老板也没表现出归心似箭回去搞事业的雄心。
路上听人说湔江水已经开始退了,应该再等一段日子就能行船。二人决定先到附近县城住上几晚,等江水退了再慢慢回去。
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守城将士比平日多了几倍,一队官兵戴着面罩,把一群老百姓往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