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龙呤躲在院墙后,看着稀里糊涂的王尔雅和宁锦城上马离开。人走远了,她也起身准备回去。
云东流默默在身后跟着他。经过一片花园,殷龙呤看到一处花从。
“这是什么花?”殷龙呤问。
这句话她曾经问过无数遍,云东流也笑着回答过她很多次。可今这一问,他知道,和以前不一样。
“娇娘。”
殷龙呤并未想到,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了,她:“烧了吧,是毒。”
“对,是毒。”云东流轻轻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殷龙呤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的停留,殷龙呤觉得自己还是呆得太久,抬脚朝大门的方向走。
云东流从背后叫住她,“你……当真一点儿弥补的机会也不愿给我。”
殷龙呤停下脚步,“刚才,你已经弥补过了。”
“可是你呢!娇娘,你真的对我,再无一丝半点情意?”云东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他们相逢会是这样的情形。
殷龙呤站住了,转过身,她对着云东流的脸上即没有躲闪,也没有憾意。她道:“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时间,别爱了,连恨也没剩下。往事已矣,于我若浮云,一去不归,于你,也该放下了。”
云东流,早已经是葬在记忆里的名字,二十年来她不愿提起,不是她放不下,只是不愿再伤害最亲近的人。
……
二十年前的雨夜,殷龙呤倒在了赤烈王府大门外,宁长易冲进雨幕将她抱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自从殷龙呤离家出去,他的信便只能沉在床前的抽屉里。偶尔,殷龙呤的一封书信送来,他会兴奋好几。
殷龙呤已经快要一年没来过信了,他只当她又不知游荡到了哪里快活逍遥,今却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老郎中连夜提着药箱出诊,殷龙呤胸口有一处剑伤,插得不深,没有伤及心脉。但糟糕的是,这伤已有将近半月时间,其间只简单包扎过,加上她日夜奔逃,伤口严重感染。
宁长易的血气涌上头顶,他恨不能把那个胆敢伤害殷龙呤的人碎尸万段。可殷龙呤发着高烧,一直昏睡。
老郎中仔细替她处理了伤口,涂上消炎生肌的药粉,又写了一副药方交给府里下人,紧接着把宁长易叫到屋外。
左右无人,老郎中才开口,他:“这位姑娘至少已有三月的身孕了。”
宁长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老郎中的,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殷龙呤不爱他,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早想过有一她会嫁给其他人,可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那个该保护她的人,在哪?
两两夜,宁长易合不上眼,只呆呆地坐在殷龙呤床前守着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看着她的心情,这个人醒来,就该回自己的家了吗?
两后,殷龙呤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宁长易使劲从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颜,他:“没事了,我在呢。”
事情和宁长易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殷龙呤不肯透露发生了什么,对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始终只字不提。
殷龙呤满眼都是苦涩与隐忍,她咬着唇,努力压抑着痛苦的情绪。曾经的自在霸道再寻不着一丝痕迹。
宁长易慌了,再迟钝愚蠢,他也看出来殷龙呤是未婚先孕,而孩子的父亲,是不会出现的了。
这样下去,殷龙呤就完了。
普通诗书人家,也绝不能容忍闺中女儿与人有私情,更何况是官宦门第。若是殷龙呤已有身孕的事传了出去,殷家必以淫乱无耻败坏门楣的罪过对她施以家法。
她一定会死。而他哪怕贵为皇子,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其他宗族处理这种辱没家门的事。
宁长易心一狠,再次找来老郎中,要杀死殷龙呤腹中的孩子,只是他死了,就能暂时保住殷龙呤。
老郎中无奈摇头,眼下却是使不得的,殷龙呤身受重伤,身体虚弱,若是这个时候堕胎,只怕大人胎儿都保不住。
可若是现在不动手,再过几月,肚子就瞒不住了。
宁长易在台阶上坐了一夜,想明白,早上,径直去了殷龙呤的房间。
丫鬟们刚刚侍候殷龙呤换了药,又服侍她用早膳。
一个丫鬟用汤匙喂她肉粥,殷龙呤突然有点儿犯恶心,丫鬟还以为是粥烫了,吓了一跳。宁长易打发走侍候的人,要亲自喂她。
殷龙呤接过粥碗自己吃,吃到一半,她埋着头盯着剩下的粥,用汤匙在里面打转,低声道:“那时候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你这里。我知道让你难做,等我能下地了,我就离开。”
沉默片刻,宁长易才开口,“我不为难,你哪里都不要去,要是你走了,才是难为我。”
殷龙呤抬头看他,“别蠢了,我知道你向来讲义气,可我不能害你。”
宁长易不以为然的笑笑,“你多心了,你害不了我,我有办法,你安心休养就好。”
从房间出来,宁长易直接去了书房,写了一封折子,派人立马送回皇城。
殷龙呤在屋子里躺了半月,手脚都躺僵了,终于能起身下地。这日她披好衣服,想出房间走两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推开门,有几个下人正在院里打扫,看见她,都神情古怪的冲她行个礼,然后赶忙离开。
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吗?殷龙呤摸摸自己的脸,又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没有什么问题啊。
起来,自前几日起,侍候自己的那两个丫鬟也怪怪的,话都变少了许多,只麻利地给她换完药,侍候完吃穿梳洗就急急离开,每日能话的就只有来看望她的宁长易。
这样的氛围让本就处于敏感期的殷龙呤霎时感到难堪,她想着,到底是给宁长易找麻烦了,她这样的情况定是让人传了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
没了太子,宁长易是有大好前途的人,不能让她给染上了莫须有的污点。
再过了十日,殷龙呤自觉已经大好,是时候离开了。
她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只需打包几件干净的衣裳,简单。
可宁长易把收拾妥当的殷龙呤堵在了屋里。
他:“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