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路灯和街巷，捎来海棠花的气息，零落星子点缀夜空，月亮难得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品读人间的故事。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好吗？”何晰小心翼翼地请求。

他唯恐那是一场梦。

陆夏懵懵地说:“哪一句啊？”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的那句。”他满是希冀地看着她。

陆夏有着小孩子一样清澈的眼眸子，她定定地注视他的双眼，张嘴说道――

还没发出第一个音节，她栽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像睡着了似的。

何晰难以形容此刻他的心情。

非要形容的话，好像心里在开一场全世界最盛大最漂亮的烟火大会，好像从小到大跳起来都摸不到的门框高度现在只要抬手就能够到，又好像茫茫宇宙之中诞生了一颗刻着他的名字的美丽星球。

总之世界回归亿万年前，他要送她一朵花，看她笑自己也笑。

这是怎样的心情，他不知道哪些是对应的词。

当然他不知道的有很多，比如他没想过明明KTV离学校不远，实在不行还可以叫车，但自己就是什么都不想直接过来。

比如在有陶乐，有钱朵，有林芷晴，还有许如淮在的情况下，为什么陶乐偏偏拜托他来送陆夏回家。

“哦，想起来了，”陆夏重启电源似的说，声音闷闷的:“要早一点找到他，要对他好，要永远爱他。”

“永远爱谁？”

时间绕过了山与海，轻柔展开在眼前，陆夏慢慢悠悠吐出一个字:“你。”

人间开花，在宇宙的某处发生了一场名为心动的星球爆炸。

林芷晴终于磨磨蹭蹭地出现，搀扶着陆夏一起回家。

“学长，你的脸好红，很热吗？”

林芷晴看他一眼。

“有一点，”何晰从容淡定地说。

“哦。”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她觉得一贯高冷的何晰身边的气场柔和了许多，不再是写满冷漠的“生人勿近”。

而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何晰努力控制住笑，然而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学长，谢谢你，我们先上去了，”林芷晴扶住陆夏，站在宿舍楼下向何晰道谢。

陆夏歪着脑袋，很乖地说:“哥哥再见。”

“再见。”何晰亦同她告别。

林芷晴满腹疑问埋进肚子里，朝何晰笑了笑，带着笑得傻乎乎的陆夏走进楼里。

陆夏特别听话，让她干嘛就干嘛，林芷晴给她擦脸脱鞋都没有闹。

“小心点啊，”林芷晴拦不住非要往床上爬的陆夏。

陆夏傻兮兮的说:“没事，我没醉，我能行！”

说完，她还真摇摇晃晃往上爬，虽然姿势不对，却硬是做到了。

“姐姐晚安啦！”陆夏跟林芷晴说完最后一句话，倒头就睡。

林芷晴呆了一下，吐槽出声:“你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陆夏静静躺着，没人回答林芷晴。

何晰又回忆起了从前的事。

一打开家门，入眼便是一地狼藉的碎片，客厅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正在进行每两天一次的大吵架。

刺耳的字眼冲进小男孩的耳膜，他却习以为常地略过那对男女，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女声在说:“你要出去就别回来了！”

男声在吼:“你小声点，别在孩子面前吵架行不行！”

“你还知道有孩子在？那你还一天到晚不着家往外跑？！”

“你又来了，我说多少遍我要应酬！”

好吵。

小男孩关上房门叹了口气，脑子里的念头是:幸好家里的门隔音效果不错。

他拿出习题册来做作业。

半小时后，小男孩出来找食物，吵架声已经停止。

男人愤愤地穿上外套，经过小男孩时看都没看他就拉开门走了。

厨房里传来女人低泣的声音，男孩站在门边，怯怯地喊她:“妈妈，我――”

“不要喊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女人打断他，吼道:“你跟他一个样！呜呜……”

小男孩闭上嘴巴，静静听了一会儿母亲哭泣的声音，一声不响退出去，然后躲进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也还是没有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啊。

后来的事就是继续吵架、到了临界点然后离婚，顺理成章。

他爸爸说喜欢他，却没有据理力争要他；他妈妈讨厌他，却把他的抚养权攥在手里。

他和舅舅坐在最后一排，舅舅一直说，不要听，都是假话，你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他那会才九岁，大家都看

说他只是个孩子，可大家做事的时候好像都默契地不把他当孩子看待。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沉默不语。

他时常想，要是他再听话一点，再聪明一点，就一定能阻止爸爸妈妈走向这样的结局了吧。

有一次学校组织排练节目，老师看他长得好看让他演王子，一个小朋友却说他不配演王子。

那个比他小一岁的男孩说:“王子都有爸爸妈妈，有幸福快乐的家庭，可是何晰他爸爸不要他了，他怎么可以继续当王子！他已经没有资格了呀！”

老师刻意隐瞒，但家长谈论时总会被孩子听到，从那以后他明白在别人眼里他是不幸福的，也不配拥有幸福。

不配拥有。

因为你会搞砸。

“哇，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唐长安吓了一跳，大清早的何晰怎么满脸阴郁。

“没睡好而已，”何晰轻描淡写地说。

唐长安跟孙朝挤眉弄眼:咋回事，昨天晚上回来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孙朝回他:我也不知道啊，你问问。

唐长安:我不敢。

孙朝:我也不敢。

周越咳嗽一声，背着何晰冲他俩摇头，那意思是先按兵不动。

一行四人走在海棠花大道上，风已经暖和起来，催得海棠花尽数绽放，灿烂明媚得仿佛行走在花之国里。

“哟，陆夏小学妹！”唐长安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女生四人组。

宿醉头疼得要死的陆夏勉强笑着打招呼:“学长们好。”

陆夏习惯性看何晰，何晰与她对视，轻点一下头致意便迅速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