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华不明就理,连忙站起身来,慌退两步,脖间猝然紧缩,差点要了她的命。
待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严大小姐脸上神情茫然,双眼半睁半闭,一副失了意识的模样。
封华顿时明白过来。
是偃魁!
一定是他来了!
在这节骨眼上,这不是送死吗?
封华急了,左右环看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发现他藏身的地方,心下越发着急,满脑子只想快点找出他,好狠狠的将他赶跑。
果然,一剑落下,舍离利用严诗从手里的兵刃飞快斩断了缠在她脖子上的藤蔓。
封华突然想到,只要自己还在这里,他必定不肯就此离去,还不如……一转身,她决意快些逃离,却遽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不可思议的冰冷刺痛。
长剑刺入,穿透身体,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低头一看,剑尖上满是红血。
该不会……“舍离?”
她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严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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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居然笑了,那鸷冷又得意,饱含极度不屑的一抹笑里,藏着让人汗毛悚立的城府。
“去死吧!记得你死了也是因为那个魔物!”她恶狠狠地说道。
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场戏。
是封华大意了,她完全没料到,为了杀死自己,严小姐居然不惜扮作被偃魁操弄的样子,那可是她嘴里心里都最最不屑一顾的魔类啊!
“阿诗!”严繁雨诧异而浓烈地喊道。
“封华!”紧接着,便是白瑞的呼喊。
封华咬紧了牙关,疼痛已经迅速麻痹了脑子,她感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却硬咬着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来,想要狠狠地摔她一巴掌,再把她用力推下屋顶,好让她尝尝从高高的地方跌下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遗憾的是,有人快了她一步。
封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亲眼目睹了那根被砍断在地的藤蔓一瞬间复活,并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严诗从的心房。
无数命火顷刻爆散。
“阿诗!”
“严姑娘!”
凭严诗从彻底消散前脸上那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判断,她绝没有想过自己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会败在春魁的手中。
同时,封华也很慌张,她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与仍在汩汩流淌的鲜血,任性的趴在屋檐上,拼命想要捉住那些命火,想把它们再好好的按回严诗从体内,可惜一切都不过只是徒然的挣扎。她死得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封华还来不及调动对她的一腔愤恨,脑子就被不忍给抢先霸占了。
“碍事的女人!”春魁残忍地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语杂无奈地说:“看来他今日不会来了。”
接着纵身一飞,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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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华奄奄一息的栽倒在瓦片上,感觉到头顶上方似乎有个无比巨大的漩涡,正不遗余力的想要将她拉扯进去。
迷离之际,两道人影降临,紧接着,她好像被谁紧紧的抱了起来。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一旁炸开:“都是她!若不是她任性而为,阿诗就不会死了!我要杀了她,你让开!”
“住手!你冷静一点,你没看到她已经受伤了吗?如果不是严姑娘平白无故刺了她一剑,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阿诗一定有苦衷!说不定那个偃魁就在这附近!”
“这说不通,偃魁和她既然是朋友,何故出手伤她?”
“这谁知道,那可是个魔头。”
“说到底,都是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不是怪你,只是想劝你冷静一点。你妹妹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如果我们再不快一点,就得同时失去两个人了。”
“……啊——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魔头!”
她觉得眼皮好重,声音好轻,呼吸好痛。
一切的一切,都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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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浓重的药味袭入鼻内,反倒带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偶听见一起一落的铡刀声,一回头,果然是娘亲。
白瑞不在,严繁雨也不在,她醒在自己平日躺惯了的床上,要不是腹前的巨痛明确,她几乎都要以为起先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可怕的恶梦而已。
要是真的是梦就好了。
“醒了?”娘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谁送我回来的?”
“我接回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
娘亲看了一眼鞋面,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头一回和那位严小姐出去,就险些出了事,这次我有些信不过她,就提前去鬼王府接你,谁知道刚到那儿,就看见你被白公子满身是血的抱在怀里。”
封华不再问什么了,叹了口气,许久过后,才说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娘亲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仍是冰冷冷的问:“听说严小姐死了,和你有关系吗?”
封华吃力地点点头,“她害人不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娘亲脸上微妙的表情表示她已经全然明白了,顿了好大一会儿,只留下一句“不要再和那些人来往了”,就自顾自走了出去。
封华叹了口气,决定这一次要乖乖听娘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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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娘亲在她身上用得是什么灵药,才过去两天,封华的高烧便退了下去。
这段时日,娘亲不再出门接诊,只是专专心心的守在药庐里照料她,入夜后还会进来照看个两三次,大概是怕她又偷跑出去吧。
一连几天,封华有些提不起胃口,于是娘亲从各家借来杏仁,亲手为她熬制滋味可口的杏酪,糖放得不多,可封华已经很知足了。
将养了半月有余,她才总算能下地走上几步。
期间听闻外头的世道仍很不太平。
封华零零星星从前来求诊的病人口中听说了不少新鲜奇谈,其中一桩便是关于春魁的。
听说就在封华被刺的那天夜里,鬼王公廨的立碑上不知何时竟被人无声无息的搁下一颗人脑袋。
这个脑袋右眼带伤,正是春魁。
她起初觉得能做到这桩事的,必定惟有舍离。可转念又想,若真是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人头送过去?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