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已经提前避开了,却未能躲过那些不按章法乱溅的碎瓦。
眼见严老夫人即将被砸中,封华一个挺身,护下了她,但自己的脑袋却狠狠挨了一下。
只感到一阵撞击带着巨痛而来,好似一个响炮在她耳边轰然炸开,痛得她登时眼前一黑。
接着又是一通“稀里哗啦”的乱响。
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此时一支臂弯够了过来,恰好稳稳地搀住了她。
又听见一声低沉地怒吼荡开:“繁雨,引他们到边上去!”
再然后,封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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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天清日丽,战事已平。
她口焦舌干地坐起,一抚额,才发现头上正缠着厚厚的麻布,在旁照料的回春听到动静,连忙伸手搀了她一把,好叫她能靠后坐着,透口新鲜活气。
“你怎么样?”
“疼。”
“没事,一会儿药效散了会更疼的。”
封华仰起脸来,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
回春耸了耸肩,挖苦她道:“谁叫你总是顾前不顾后的,活该。”
封华这才想起严老夫人来,也不知她当时顺利躲开没有?
慌忙询问了一声,岂料回春竟然告诉她,严老夫人今日已无大碍,被鬼王大人接回府中去了。
“什么?已无大碍?”封华不无吃惊的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探,不慎扯动伤口,这下更疼了,等微微缓和一些后,继续追问道:“她这么快就好了?是不是我们研制的药发挥作用了?”
回春摇摇头,“我们也感到很奇怪,她老人家昨天被你护在身下,身上溅了许多血,吓晕了过去,等醒来以后,我们再去为她号脉,发现她的身体已然恢复寻常,一点小五衰的症状都没有了。因此鬼王大人合计,严老夫人既然好了,便该早些离开,免得再被其他病人传染,是以今日一大早,便令轿撵将她接回家去了。只是老夫人临走之前再三交代,只要你醒来,一定要向你转告一声道谢。”
“这样啊……”
封华摸了摸头顶的伤口,蓦然想到些什么,却又急忙掩饰了过去。
少顷,才问:“那两个魔头呢?死了没有?”
回春一脸遗憾,“没有,但听说伤势不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兴风作浪了。这些不该你惦记的事情,还是少惦记为妙,眼下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封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悄悄地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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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封华趁顾火的人不在,独自钻进了炼丹房内。
炉前的火势正盛,借火光,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满屋都是浓浓的药香与柴火味,一旁的铡案上散着许些制干的酡颜草,这种草本来就是火红色的,在火苗的照耀下,竟透出一点不够庄重的妖娆来。
封华知道,这酡颜草正是炼制丹药的必用药材。
她深吸一口气后,从袖里摸出匕首,狠着劲在手心一划,又忍着痛用力一捏,将血液匀匀的涂在了这些药草上。
一道黑影毫无预警地笼过视线,她慌张地抬起头来,本能想要抽回的手却被来人一把紧紧握住。
白瑞有些粗暴的将那道伤口一直拽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吓得封华连忙解释:“我、我可不是、我……”
白瑞没有说话,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白瓷药瓶,捏开木塞后,又再度牵起她的手,轻轻抖落几下,几丝冰凉凉的刺痛便瞬间随着肌理透进封华的四肢百骸,惹得她浑身冷颤。
他又往伤口吹了几口凉气,浅浅地说:“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涂了不会留疤。”
“哦。”
再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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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真是封华的血对魔界毒物起了克制之用,当众多病患服下那批丹药后,竟都渐渐起了好转。
四日以后,后土庙中,恢复如昔。
封华与娘亲回到药庐后,严夫人为表感激,派人送来不少赏物,可惜当下封华因为头痛发作,并未多做客套,只独自呆在房里休养。
时至夜间,大梦一觉醒来,封华只觉腹中空虚非常,正好娘亲贴心的在桌上备了碗薄粥与几份小菜,她凑合着裹腹一回,这才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侧耳留心,隔壁依稀传来娘亲的轻鼾,连续扛了多日,她想必累得不轻。
头顶的伤口虽然已将近好了,可还是会时常隐痛。
封华跌跌撞撞的摸索回床,四周只有一盏油灯孤茕茕的照着,一切好像笼在雾中那样不真切,她掖紧了被子,头顶的伤一跳一跳的疼。
一直这样醒着,怎么都睡不着。
三更时分,远处隐隐传来一点夜风躁啸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四下的窗子开始不停抖动,发出合不拢的干扰,搅得她更加没法安然入睡。
她又下床,拖着步子踱到窗边,想去确认一下天气。
忽然,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哨声由极远的地方传来,若不是认真细听,几乎会以为那不过只是一阵过于连续的夜风的长嘶而已,哨声悠扬,一点点涌进她的伤处,令她的头一时更痛了。
盏茶后,又听见一点细碎的声音从头顶屋瓦传来,似乎是有人在上面走动,封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哨声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说那个丧服老儿偷偷给自己下毒了?
她机敏的走到小桌前,拿起方才用过的碗筷,努力回忆一阵,才想起今日所用的薄粥里确实杂着一股异常的霉味。只怪当时实在饿极了,并没来得及思索那么多。
联系头顶刚刚飞过的身影,封华暗忖起来:“他们至少有两个人,又都是那样的高手,我若单枪匹马杀出去应敌,势必九死一生。可我若是迟迟不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并未中毒,若是因此猜出我的体质与普通生魂有所不同,到时可就糟了。”
她暗暗思忖了一番,又想起娘亲还睡在隔壁,谁知道这些人气急败坏起来,会不会下狠手殃及娘亲,于是心里一横,从枕头下摸出那把事先淬过血的匕首,塞进袖里,又故意的把头发一通拨散,装出那天夜里见到过的众人着魔的样子,一步一顿,神色茫然的走向门外。
娘亲房里,鼾声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