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批持戟的鬼卫如潮水一般涌出,各个表情激动的将这奇兽给层层包围起来,其中一人大喊道:“捉住这兽,切不可让它逃了,否则太子殿下问罪下来,我等必定性命不保!”
封华这才知道,原来这未央殿便是鬼族太子所居的殿宇。
遥在枉死城中时,封华便听说过这位太子的一些事迹,知道他天性凶残暴戾,从不顾惜人命,又痛恨人族入骨,所以大家都很担心将来这位殿下若是接印登位,对人族而言,势必将是一场灾难。
如今眼下,又听见鬼卫们这样害怕的言谈,更是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心性。
放眼一观,那兽正要拔地而飞,却被一个鬼卫豁命的拽住了右翅,苦于不能飞起,急得它立马又是一声长嘶,气呼呼的扬起前蹄,一通乱蹦乱踩,重重击碎了好几块铺在路面的枕石。
转眼又见一个稍微高大些的鬼卫手拿套绳悄悄由后靠近,伺机想要套住兽头,以此钳制住它。
可惜此兽极为机敏,立马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于是发踹的将后蹄一撂,一下正中的打在那鬼卫的胸上,登时将这名身躯庞大的鬼卫撂倒在地,由此便可见其力大之无穷了。
其他鬼卫又围着它苦战了好大一会儿,既拿它不下,它也飞不上天,双方就这么僵战了好大一会儿,后来,也不知是哪个鬼卫一时失手,居然长戟一横,利刃在马身上拉出一道不小的血口,痛得它登时仰天大叫一通,并且因此彻底狂性大作,开始不顾双翅被人拉锯的巨痛,左右扬蹄,大大躁动起来,转眼之间,就已踹伤好几名鬼卫,那些鬼卫们倒地之后,纷纷痛苦嚎叫,听得封华实在过意不去。
但她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为人族的事情,也看得清楚明白,这些鬼卫个个手持兵刃,却无一人敢贸然出手伤它,很显然此兽定是太子的心爱之物,若是自己贸然插入,伤及此兽,只怕立马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一次,莽撞如她,竟然也压制住了内心翻涌的冲动,强忍着作壁上观一回。
蓦地,且听虎虎一声鞭响荡开,封华大喜望外的扭头一望,当真是严繁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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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繁雨只出一鞭,便彻底扼住了此兽的脖子,但此兽明显并不甘心就此臣服,两者拉据了一会儿,埋伺在旁的鬼卫们同时张开大网,即刻便将此兽网入其内。
那兽终于无力挣逃,哀哀地大叫了几声后,两个膝头往前一折,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严繁雨这才慢慢收回鞭子。
“不知轻重的东西!”卒然一道脚劲过来,直直地蹬在了严繁雨的背后,蹬得他身子一颤,两脚竟然顺势跪拜在地上。
封华眉头一折,立马气急败坏地抬眼朝蹬他那人望去,只见其人个头中等,体型臃肿,额生有小角,两颧奇高,双眼狭长,蒜头鼻子,唇厚嘴阔,端端难看得要死,偏偏还身着华丽紫袍,纹饰金蟒,银丝革带,玉饰无数,衬托之下,更显得滑稽可笑。
封华猜测,这应当就是那位臭名昭昭的太子殿下了吧?
气度不凡如严繁雨,此时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埋首俯跪在地上,不得已的苦苦折下腰身,他大约是没脸见封华,所以一直没敢抬起眼来望上她一望。
封华见此光景,登时感到莫名的心痛。
明明这伤人的恶兽正是靠着他才能毫发不伤的拿下的,明明他办了一件极漂亮的差事,却反倒迎来这饱含屈辱的一脚,这也未免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
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对严繁雨一语不发的隐忍显得并不很在意,仿佛这只是一桩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抬脚错身之后,径直朝那匹奇兽踱去。
环着这兽踱了一两圈后,他猛然双眼一瞪,语中带刀地诘问众鬼卫道:“是谁打伤了它?”
众鬼卫不敢多话,只是全都将目光默然聚集到了某名鬼卫的身上。
那名鬼卫哆哆嗦嗦的应道:“是、是奴才办事不利,万望——”
没有“万望”了,连同他的人生都不会再有“万望”了——太子一瞬拔下腰间的佩剑,连这名鬼卫在世的最后一句遗言都懒得听完,随便一刺,捅入他的喉间,倏而便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传来,回荡在这片阴森森的宫闱,听得封华汗毛倒立。
而那名鬼卫不光立马赴了黄泉,留下的遗体还顷刻莫名其妙的化作一滩腐水,气味冲天难闻,直叫人腹中恶心难受。
封华心中愤难平。
这位太子殿下,先是不分功劣的伤了严繁雨,又为了仅仅一匹畜生便随意格杀了一名鬼卫,其脾气之极端自负,秉性之暴烈,与行事手段之极度白痴,都叫人可见一斑了。
等这一波微带怨怒的思潮退却,封华这才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来——准确来说,这份不对劲应该是来自自己的手腕处——正是回春的钢扇!
不知为何,自太子现身之后,它就隐隐约约的震荡个不停,温度也较之平时变得烫人起来。
封华心头正感狐疑时,直觉不远处正有两道寒洌的精光朝自己刺来,她倒也识趣,并没有妄然地迎上去,只是一个劲儿地拼命垂着脸庞,安安分分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族?还是个女的!啐!”
一大口唾沫径直的砸在了封华的脸上。
恶臭难挡。
偏偏她还不敢伸手去掸开,也只能任由这污秽不堪的东西顺着脸颊的弧度缓缓地向下流淌。
她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下了不杀他的冲动。
“回殿下,此女乃是卑职的护卫!”
“护卫,一个女的?”
严繁雨并没有多作解释:“是。”
“哼!你堂堂恭亲王之孙,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倒要一名人族女子来保护你的安危!此事若传出去,当真要沦为鬼王城最大的笑柄了!”
严繁雨没有应声。
封华想,他一定也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