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华不敢再贸进。
改为以向它浅笑示好。
这小绿虫乍然一下竖起身子,眼里有波纹在流转,折射出它的狐疑。
封华这才发现,原来它并不是什么小绿虫子,而是一条小蛇,一条又细小又瘦弱的三眼小蛇。
第三只眼睛长在它的额心上,是一枚绿松宝石。
望着那枚宝石,封华大概猜出了它的身份。
“你就是魔界东境的护境兽句芒,对不对?”
慢慢的,它开始梭着碧绿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向她游来,从树根的间隙中钻出,轻轻爬上她的指尖……
封华将将感受到一阵透心的寒意刺穿皮肤,直达灵台,梦境便戛然而止。
她醒了过来,“哈哈”地松了两大口气,醒在玄蜂堂的密室里,醒在北邙尘紧张的注视下。
“我在梦中见到的参天巨木,才是归婴树的本体,对吗?”这是她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北邙尘眉宇轻折,顿了一下,点头承认:“算是吧。”
封华发现他的指尖里有一丝异常的光芒在闪动,一留心,原来正是梦中的那条小绿蛇。
小绿蛇昂立着脑袋,纹丝不动地盯着她,乖得好像一件饰物。
封华心里暗暗为它感到纳罕,又抬起头来,神情不满的说道:“你的回答太模凌两可了,如果这才是归婴树的话,那冷宫里的那株小树又是什么呢?”
北邙尘略作沉吟,缓缓答道:“冷宫里的那一株,是长给外人看的,并不是归婴树的本体。”
封华睨着眼,有些厌恶地问:“你又用了什么邪恶的手段?”
北邙尘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我的确是动过一些手脚。你在梦里所见的那株巨木正是东境春神树,它生长在魔界的密林深处,曾是句芒尊的栖息之所,我事先找来了千年太岁,埋在了春神树下,再利用咒阵,将之与冷宫那株小树联合在一起,这样它便能同时享用那株小树所汲取的力量了。”
封华凭着聪慧,反应极快地追问道:“这么说,各处宫墙上浮现出那些状似树根的痕印,也是因为春神树了?”
北邙尘点点头,“你猜得一点也不错,那是春神树透过咒阵而延伸出来的树根,只不过因为不是实体,所以你们才掘不出其根源。”
封华一脸恍然大悟,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自顾自地嗫嗫嚅嚅起来:“原来如此……你绕了这么一大圈,故意寻上娥贵妃,就是为了给春神树结出归婴果,好让它……复活句芒兽!”
北邙尘的双眼中突然迸出几分锐利,带狠地说:“丫头,注意你的言辞,在魔界,我们通常称它为句芒尊。”停了一会儿,北邙尘又望着远处,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细声道:“句芒尊当初为了守护东境,不幸命陨,但它死后,依然借着句芒鼎护卫了魔界无数年月,可见其忠诚。他曾是我们多少代魔族的榜样。再看看如今的魔界……”
封华咬了咬嘴,有些不屑地说:“它或许是你们的圣尊,却不是我的。”
哪知他竟没来由的冷笑两声,眼睛一抬,反倒莫明其妙的鄙视了她一眼。
封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缓了口气,又接着问:“所以你让我带着句芒鼎进入幽精墟内,并不是为了纳魂,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它?”
北邙尘点了点头,不再隐瞒,“是。”
“你又骗我!”封华登时着恼起来,一双眼豁然瞪得大大的,模样已不耐烦至极。
北邙尘冷冷一笑,居然说道:“谁让你这么好骗呢?”
封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你这人真可恨!你不光骗了我,还瞒过了四师父,她因为被咒阵反噬,已化为石相,如今正生死未卜,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四——”
未料他竟打断她道:“你以后离兕后远一点。”
“凭什么?”封华倔着脾气质问道。
他脸色一沉,张开了嘴——那话大概已经到了嘴边——又紧紧一闭——他又将它咽了回去。
最后只是默然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见他如此爱搭不理,封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那道突然冲出的黑影,莫非也是你提前埋伏在鼎内的?”
“不是。”他简慢地回答了一句。
顿了一下,突然坦承:“告诉你也无妨,我十五年前便已经死了。”
“什么?”封华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他半笑不笑地说道:“我那时经历过一场大战,三魂不全,勉强才将自己的幽精封入了幽精墟内,你今日所启动的阵法,同时亦唤醒了我的幽精,他是受到感应,才会突然破墟而出的。”
“你……你已经死了……你的幽精……”封华越听越后怕,顿时心乱如麻,最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入腹,忐忑不安地问:“这么说你曾经是魔尊?”
北邙尘摇了摇头,喟然回答她:“不是,但某人为了复活我,不惜触犯禁制,临时将尊位传给了我,这才为我挣到了一线复活的生机。”
封华听到这里,不自觉埋下了脸,用手反复的摸起下巴。
又喃喃自语:“怪不得你会拥有聚灵棺呢。也怪不得,当初你在枉死城时,战力明明还十分孱弱,几日不见,却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北邙尘轻声一哂,竟面带讥讽地望着她说:“其实这些事情绝非毫无端倪,是你们太蠢了,才没有发现。当初我们混入京邑时,曾通过一行商队带路,如果你们追查下去,便会发现,商队在入京时,还拖着一具棺椁,那正是救了严繁雨一命的聚灵棺啊。”
封华眉头微攒,同时脸蛋逐渐绯红起来,气急败坏地骂开:“你这人的心计当真深得可怕!”
“这叫智者鲜仁矣。”此时句芒已经缓缓爬上他的肩头,一双眼睛仍是纹丝不动的锁着封华。
明明只是一对芝麻小眼,却仍能瞪得封华心里直发怵。
从小到大,她最怕这种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又浑身冰凉凉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