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地咬了一下嘴唇,没有答话。
有余看了她一眼,又语重心长地接道:“若姑娘本就是冲着扬名立万而来,成功挤身天竞榜,倒是最为简便的方法。但姑娘你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出那个元自得吗?若是姑娘上了榜,今后那些想要印证自己实力的人,便会接蹱而来,挑战姑娘,这对姑娘来说必定是桩麻烦。”
有余的话不无道理,封华黯然半晌,最后抿了一下嘴,只道:“多谢你处处为我设想,但事已至此,还有转寰的余地吗?无论即将迎来什么麻烦,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人边说边走,此刻已经重新回到了大街上,不远处,正停着白瑞那辆金光烨烨的马车,路人多有停下打量的,但车边上的人却全然不曾在意,一双深眸,只紧紧锁着前方。
封华作贼心虚地朝他走近。
白瑞开口的第一句便问:“查案都查到僻巷里去了,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封华赧然地抓了抓脸,“但我杀了一个人,过几天,你或许会在天竞榜上看见我的大名。”
白瑞听罢,竟不动怒,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又道:“你会上榜,只是早晚的事。上车吧。”
“等一等。”封华抬起眼来望着他,有些奇怪的问:“方才那道琵琶声,你可曾听见?”
白瑞眉间微拢,“是魏大哥发的。”
居然管魏潜称呼大哥?难道他们本就相熟?
封华抬眼往天上觑了觑,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总算想通了魏潜突然发招的原因:“是你叫魏潜发的招?”
白瑞摇头,却道:“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条窄巷挨着谁家的后院?”
封华陡然大吃一惊,“该不会正是……魏捕头家吧?”
白瑞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说:“魏大哥平日醉心音律,喜好清静,他一定是听到打斗声后,觉得你们扫了他的雅兴,这才会出手制止你们。”
“哎呀!”封华急得一记跺脚,突然想起来的某件事令她顿时陷入一派慌张:“我们方才动手时,不慎打坏了他家的一堵墙,这岂不是开罪了魏捕头吗?”
白瑞蓦地勾起嘴角,“无妨,魏大哥他呀,最是睚眦必报了。”
“……”封华明知他这是故意吓唬自己,这话显然当不得真,可内心还是为打坏魏潜家的后墙而深感歉然。
“走吧。”白瑞转身上车,同时招呼了她一句,“我约了一位消息灵通的朋友在垓下酒肆见面,也许能从他那里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你要去垓下?”封华好奇地看着他,“可你不是一向不饮酒的吗?”
“我不是不喝,而是喝得极少,而且那地方并不是我指定的,是我那位朋友,他本人正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酒鬼。”
“可我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情要办。”
“你初来这里,又不认得几个人,哪来的要紧事?”白瑞不禁皱眉疑问。
封华叹了口气,“还真是要紧事,要是去晚了,说不定会出人命的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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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快速奔行,从一条窄巷的入口驶向了另一条窄巷。
封华带着白瑞穿过长长的巷子,终于在快要钻出去的时候逮到了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突然被封华喝住去路,吓得有如木头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只剩两条腿不停的直打哆嗦:“大,大姐姐,有事吗?”
封华直截了当地问他:“小奇盗人呢?”
“小奇盗?他是谁呀,我并不认得他。”
封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只道:“哦?真的?我可是来给他送解药的,你要是真的——”
一听封华说明来意,这小乞丐立马就抢断了她的话:“那你快跟我来吧!原来奇老大是中毒了?他一回到窝棚就昏迷不醒,还一直发着高烧,我们想了好多法子都没用,就连郎中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你们且快快随我来吧。”
封华冲他下巴一挑,十分爽快地说道:“前边带路,跑快点。”
这小乞丐听说如此,当真撒腿就跑。
封华自信凭着自己的脚程,想要追上他不过轻巧之事,于是并没有着急追上,只是先与白瑞交代:“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想必不会太干净,你可以先到垓下酒肆去等我。”
白瑞用手扶了扶鼻子,沉吟小刻,望着那小乞丐跑远的方向,却道:“罢了,便随你走这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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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封华所想,这帮靠流浪与行乞为生的下等人所聚集的窝棚果然是脏乱不堪的,尚在大老远时就闻见了一阵冲鼻的臭气,白瑞这样衣着高贵的人穿行在其中,真好像一只极漂亮的九重天凤凰,落入了人间的鸡窝里。
封华一边快走,一边时不时回过头担心地打量他,一边规劝道:“你若是受不了此地的污烟瘴气,大可以原路返回,到垓下的路我是认得的。”
白瑞却只是凉凉地瞪了她一眼,用手捂住嘴说道:“别跟我说话,我正在闭气。”
“哦!”封华飞快回过头,强行忍住没笑。
“是她!我见过她!那天就是她给我们留了一袋银钱。”快走到某间稍大一些的窝棚前面时,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道矮小的人影,封华定睛一辨,正是当天在巷子里遇上的两个小乞丐当中的一个。
那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奔上前来,一手拽住封华的衣袖,苦苦哀求起来:“姐姐,求你行行好吧,快救救奇老大。”
白瑞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
在进门之前,封华回过头,赧然地冲他交代:“你就呆在外头。”
白瑞缓缓地点了两下头,从头到尾,那对紧蹙的眉峰就不曾松开过。
入了屋内,封华一下就看见了正躺在那张随意铺在冰冷泥地上的草席上的小奇盗,此刻他早已面色铁青,而且一动不动,要不是封华听出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在响动,几乎会认定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在他身上,只盖着一块薄薄的烂布,在这样的天寒地冻里,屋里一点火都没有,比起外头的冰天雪地,并没有温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