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港近来清静了很多,这个港的海船贸易,主要是与三山洲交易,运来三山洲的山珍野味、皮毛玉石,运去瀛州的物产。
可是从十天以前,就没有船从三山洲过来了。
很多从这边过去的商船都循原路退了回来,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三山洲徐家的家主被刺杀了,整个三山洲如临大敌,现在内外封锁,严查凶手。
到了现在还没有开禁的消息,博多码头停泊着的大型商船已经不多了,很多受不了无止境等待观望的商船都已经将货物转运他方,以求降低损失。
如今港口出入的大多只是近海打鱼的小船。
这一天,几十条小帆船正在静波平澜的海湾水面上捕鱼,忽然看见一条三桅大船从远处驶来。
渔夫们顿时一阵欢喜,难不成三山洲的海禁已经解除了?
解除了海禁,商旅增多,他们打的鱼销路才好啊。
那条船越驶越近,已经可以看到船帆上的桔梗家纹,渔夫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唐家的大船,难怪他们能在三山洲已经海禁的状态下出入自如。
大船驶进港口,码头上,一行二十多名武士,骑着雄骏的高头大马,后边还带着二十余骑空马飞驰而来。
船在码头停靠住了,踏板放好,蔡小菜和十几名侍卫拱卫着唐诗走出了船舱。
那些骑马的武士也纷纷下马,其中两名武士飞快地赶到船边,按刀扶手而立。
两个武士衣着相同,都是白色直垂,靛青色羽织,头戴侍乌帽,容貌俊朗,有六七分相似。
唐诗穿着一袭樱花纹的衣裳,手执一柄五彩罗小扇,姗姗地走上岸来,一瞧后边的马匹,黛眉轻轻一颦,道:“怎么不准备车子。”
其中一名武士顿首道:“主公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大小姐。”
唐诗懒洋洋地叹了口气,道:“坐了好几天的海船,本来就乏,还要连乘几日的马,人家的骨头都要散了呢。”
另一名与先前武士有六七分相似的武士沉声道:“主公突然停止行动,方方面面都要知会,承担了很大干系。
所以,主公急切需要一个理由。”
蔡小菜冷哼一声,道:“柳下挥、柳下慧,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两条会叫的好狗啊!我们大小姐想如何行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此犬吠不止了?”
面前那对容貌相似的武士霍然抬头,凶狠地瞪向蔡小菜。
蔡小菜冷笑,下巴微微一扬,徐徐拔刀,说道:“怎么,想跟我动武呀?
柳下慧,看来小谈上次砍你那一刀是太轻了。
我的刀,可是比小谈的刀还要锋利呢!”
那武士被蔡小谈一说,面庞顿时胀得通红。
唐诗轻描淡写地道:“算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们可是我大哥的心腹,现在大哥替我押在三山为质,他们关心主人,忠心可嘉。”
唐诗说着便袅袅婷婷地向前方走去。
前方已经有武士牵了一匹乌骓迎来,那匹雄骏的宝马正是唐诗的爱驹。
蔡小菜冷哼一声,推刀入鞘,跟在唐诗后面走过去了。
柳下挥、柳下慧两兄弟敢怒而不敢言,只是扶刀肃立于左右,眼看着唐诗、蔡小菜还有十几名武士过去,却未见谭小谈身影,柳下慧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他向刚刚拴好缆绳的一个水手招了招手,小声问道:“怎么不见谭小谈?
可是死在三山洲了?”
那水手摇摇头道:“大人,这个小人可不清楚。
小人一直守在船上,直到徐家放行出海,就只看见大小姐和小菜姑娘登船,没看见小谈姑娘。”
柳下挥举步向唐诗等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弟,别忘了,你是一名武士!谭小谈是堂堂正正与你比武击败你的,你要用同样的方式杀了她,才能夺回失去的荣耀。”
柳下慧脸一红,垂首道:“是,我明白了!”
沙滩上,拖放着几条破烂的渔船,一块平坦的地方用木杆架着一张破烂的大渔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渔夫,正拿着渔梭耐心地织补着鱼网。
远远的,眼看着唐诗等人翻身上马,在四十多名魁梧武士的护拥下飞驰而去,老渔夫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喃喃地道:“唐家那位最受宠的大小姐回来了呢,这件事,得马上禀报亲王殿下!”
……三山州,巴家。
难怪当初几大部落争取杨瀚留在自己部落时,巴图夸耀自家部落所居之处最是险要,可以卫护杨瀚安全。
巴家是把一座山,硬生生建成了一座城,一座纯粹的山城。
从山脚望上去,鳞次栉比,屋舍累叠,明明很险要的山,可是到了上升几十丈处,就有大片的突转平缓的地势,这些地势上都建满了房屋。
由于地势起伏不定,所以常常出现有些屋舍,前门出去是一片平地,后门小院儿边上就是深达几十丈的悬崖。
三山洲男女老幼皆善射,尤其是弩的运用,使得全民皆兵。
这种地势错落,忽高忽低,但凡有利地形处,都有居民住处的一座山城,就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兵城,没有任何一个骁勇善战的将领,愿意攻打这样的一座城。
实际上,这山上有活泉、有土地,能够自给自足,这样的一座山城,除非付出尸山人海的代价把上边的人都硬生生耗死,不然给你一百年时间也攻不下来。
三山的王与王后,带着徐震、蒙战等人都来了。
五元神器落在了巴家,巴家当然不会交出来。
虽说巴家不会使用它,但是它掌握在巴家,对杨瀚和徐家就是一种牵制。
这也是杨瀚与徐家循祖制重新缔结了联姻关系,但蒙战和巴图仍然自信可以与徐家分庭抗礼的主要原因五元神器在他们手中。
山越往上走便越陡峭,到了山巅处时,就只剩下了一座石屋。
这里不是巴家议事的所在,而是巴家的祖祠。
平素里,这里并无人看护,因为此处如一剑突兀而出,直刺苍穹。
除了一条加了铁索的只容一人攀行的小道,根本没有别的路上来。
直到山顶,那不过四丈方圆的一座石屋,占据了整个山尖。
而在其下三十丈处,环山而建的则是巴氏家族核心成员的住处屋舍。
这等所在,哪用担心有人偷入。
石屋的穹顶是圆的,没有窗,但穹顶最中心处是空心的,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与那圆形的穹顶采光孔对应的,是一面一块四四方方的凹井,深有三尺,平时用来承接雨水。
泄水孔在凹井上沿,所以此刻虽未下雨,那边缘长满青苔的凹井中仍然蓄满了水,水清可见底,有十几尾游鱼在睡莲枝叶间游嬉,随着众人的踏入,鱼儿机敏地躲进了叶下。
五元神器,就供在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边,那里有一张供桌,石制的大供桌,此刻在供桌上供奉的不是四时鲜果,也不是香炉烛火,而是地水火风四如意和那只金钵。
徐诺一见,一抹杀气便在眼中瞬闪而没。
巴家把五元神器供在祖祠里,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把它当成巴家的传家宝,世世代代供奉在这里了?
徐诺本意是征服巴家,能文斗最好,如果需要动武,也是点到为止。
毕竟,一旦三山一统,外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要征伐,比起他们,三山众尤其是西山诸部,算是很亲近的人了。
可是如果巴家想把五元神器据为己有,那就绝不可接受!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总有一天,要把这五元神器夺回来!老祖宗定下徐杨两家江山共治相辅相衡的规矩就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加一个巴家三足鼎立!一念及此,徐诺竟能克制住对那传说了无数代的神器的好奇,不去关注那供桌上的神器,反而迅速地观察起了这巴氏祖祠,思量如何把这神器取走。
杨瀚看到那供桌上摆放的五元神器,却是目光一凝,身形也停了下来。
四如意中的风如意,是他从小就见过的,小时候,每到炎炎夏季,他最喜欢抱着这柄玉如意睡觉,因此他的童年从没在汗流浃背的午夜热醒过。
他从小生活在建康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那里。
可是就因为他献出了风如意,换来一个小管家的差使,就此陷入了一桩离奇杀人案,被迫离开了建康。
那时听人说起临安,在他心中仿佛就是远在天边的一处所在,谁能想到,他竟因此辗转,不但去过了临安、青城、峨嵋,还去了万神之山的昆仑,最后更是来到了这传说中的海外三神山?
一切的机缘,都始于这五元神器!世事真是难料,世事也真是奇妙!没有人催促杨瀚,其他人虽不知道这五元神器的诸多妙用,却因为传说给了他们更甚于杨瀚的敬畏和尊崇。
他们都摒住了呼吸,静静地站在杨瀚身后,凝视上那石案上一看就不是凡特的五件宝贝。
徐诺已经把这巴氏祖祠室内的一切关键尽收眼底,牢牢记在了心中,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杨瀚。
杨瀚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地举走向供桌走去。
众人举步跟上,杨瀚轻轻抚向石案上平平摆放的四件如意以及金钵。
巴家的人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此物,因此并未敢予以组合。
看着那五件宝物,巴图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道:“大王,这五元神器,传说妙用无穷?”
杨瀚微微一笑,道:“不错!庄子说剑,你可听过?”
巴图一呆,求助地看向蒙战,蒙战轻轻摇了摇头。
徐诺微微一笑,道:“夫天子之剑,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开以阴阳。
诸侯之剑,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从君命。
庶人之剑,不过匹夫之勇,无所用于国事。”
杨瀚讶然看了徐诺一眼,徐诺向他微微地一挑娥眉,小小俏皮之中,微露一丝得意。
杨瀚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四如意,道:“这五元神器,可当天子剑,可当诸侯剑,亦可当庶人剑,全看它操于谁手,用于何处。
我今日,就要用它开阴阳,定四时,造福天下!”
南宋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