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对这个问题非常坦诚,他说自己和苏菲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他承认很多中国女生会对自己感兴趣,但自己却只喜欢男人,和苏菲之间也只是普通朋友,经常聊一些艺术方面的话题。
“你可以拿回去再拆。”皮埃尔说。
但傅平安决定当场打开,皮埃尔是外国人,又是外交官,身份特殊,刘亚男的对立面不敢随便动他,把他牵扯进来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他拿出匕首,划开一层层胶带的缠绕,里面是个纸盒,打开纸盒,一个蓝色羊皮封面的软抄本静静躺着,打开来翻了翻,傅平安将本子递给了皮埃尔,因为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内容全部用法文书写。
皮埃尔看了看,露出震惊和赞叹的神情:“苏菲的法文水平比我想象的要高,这是一部,她写的,的名字叫情人,讲述一个女大学生和一个大叔之间的爱情故事,这让我想起玛格丽特都拉斯的自传体,文风也很相似,疯狂而深情,文字热辣而肆无忌惮,她在模仿她……天啊,竟然是一部,我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恐怕这就是要命的东西,刘亚男被捕了,以敲诈勒索的罪名。”傅平安说,“我猜,控告她的人,就是中的大叔,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帮我翻译这部,从中找到证据,或许能让刘亚男免遭牢狱之灾。”
皮埃尔当即表示愿意帮忙,可是这部起码有十几万字,而自己的汉语水平尚不足以承担这种工作。
“我的口语还行,但是书面文字的运用还不如小学生。”皮埃尔说,“中国文字,博大精深,我需要学习。”
“那你英语可以吧,翻译成英语,不用信雅达,大致能让我明白意思就行,然后我再针对性的寻找证据,这是目前最简便的办法。”傅平安提出新的方案,这回皮埃尔同意了,英语是他的第一外语,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但是这么多文字翻译起来需要时间,必须两条腿走路。
傅平安决定把本子留在皮埃尔这里,他拿出手机,将每一页内容都拍下来,又仔细搜索了封皮和内页,确认没有夹藏其他东西。
“必须帮苏菲请一个律师,如果费用上有困难,我可以帮忙,但我不适合出面。”皮埃尔还真是有情有义,他对刘亚男的关心也真心的,傅平安谢了他,互相留了邮箱,然后告辞。
傅平安第一时间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说明情况后,律师大包大揽,说我看守所有熟人,你们家属朋友见不到人,但律师可以。傅平安信以为真,付了定金,签了个代理意向书,然后上了律师的车,直奔近江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这类嫌疑人通常都关在这里。
但是看守所方面表示,这里并没有羁押叫做刘亚男的嫌疑犯,律师和他们纠缠了一阵后还是放弃了,回来的路上他告诉傅平安:“不好意思,这案子我没法接了,原告有背景,看样子是想办成铁案,赢不了的官司,我不打。”
傅平安沉默了,他没有勉强律师,从派出所的暧昧态度他就能看出来,对方明明是非法拘禁,却没被拘留,反而倒打一把抓了刘亚男,大概是心虚理亏的原因,他们没敢动自己,否则光是打伤四个人,就够刑拘的了。
傅平安暂时没有回家,他借了一本英法词典,尝试着翻译刘亚男写的,法语对他而言还是完全陌生,所以进度很慢,幸运的是,皮埃尔真的在帮忙,他翻译了十页内容发邮件过来,傅平安的英语阅读能力尚可,看得出这是一部第三人称视角的爱情,正在读大学的女生苏菲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大叔,大叔风度翩翩且多金,举手之劳帮苏菲解决了一桩麻烦,而且不求回报,他告诉苏菲,自己的女儿也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中有大量的心理描写,苏菲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做了剖析,她是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失去父亲,缺乏父爱的关怀,她喜欢比自己年长的男性,假如这个男性有着优越的条件,那就更加完美了,大叔不但温柔多金,更重要的是他拥有权力。
中描述了苏菲与大叔的第一次性爱经历,非常露骨,傅平安看的肝肠寸断,因为苏菲极为欣赏大叔的床上能力,虽然大叔年过半百,但保持着年轻人的体魄,隐隐还有腹肌,而且功夫了得,前戏满满,绝对不是那些毛糙年轻男孩可以比拟的。
目前只翻译到这个阶段,没有涉及有价值的线索,也看不出大叔是哪个系统的官员。
傅平安灵机一动,上网试图搜索江东省和近江市的重要领导干部,拼音首字为发音的,可是他发现这个工程量太大了,江东省和近江市都有四套班子,党委政府人大政协,下面部委办局,刘亚男眼中有权力的男人,恐怕绝非县处级,起步就是厅局级,可是厅局级里面姓李的姓刘的姓梁的姓林的姓鲁的姓陆的都有,而且仅从公开照片来看,身材大都保持的尚可,看不出大肚腩,也看不到腹肌。
……
枫林路,首长官邸。
老刘家来了位稀客,刘文襄的长子,现任江东省交通厅一把手的刘风运难得回家一趟,向老父亲汇报工作,同时和侄子聊聊学业。
刘康乾从小就怕这位大伯,刘风运比他的父亲刘风正大五岁,兄弟俩长得很像,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一脸正气,而且刘康乾发现官员们的穿着打扮都像套娃一样,夏天是白衬衫黑裤子,春秋天是西装或者夹克,冬天最多在外面加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如果下基层走访,就穿军大衣,日常情况下身上只有黑白二色,不会出现第三种颜色。
刘风运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和侄子出国留学前的印象相比,伯父老了一些,身体略微发福,发际线也向后退却,但依然保持着成功中年男人的得体与优雅,室内温度很高,刘风运脱了外套只穿着白衬衫,他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有没有明显的,但是西装是定做的,白衬衫是的,腰带是er&egrae;s,皮鞋是erraga的,手表是aekhilippe,表带腰带和皮鞋都是黑色,一个考究的男人,不会让身上的皮具出现第二种颜色,金属件也一样,万宝龙签字笔、袖扣和腰带扣,都是低调的白金质地。
父子俩聊得是当下的江东省经济发展新局面,以及老书记到点之后,新一任省委书记的人选问题,聊着聊着就谈到了重庆模式,但似乎话题有些敏感,刘文襄摆摆手,示意不要深入谈了。
接着刘风运来到侄子的书房,查看了他的书架,颇为满意,说道:“年轻人就要多看多学,回头大伯给你列个书单,你照着读,会有帮助的。”
“谢谢大伯。”刘康乾诚惶诚恐,他从小就怕严肃的大伯,大伯为官多年,以严厉而闻名,交通厅是江东省贪腐重灾区,前两任厅长都落马了,省委省政府就是为了正风气,才调刘风运担任一把手,可见大伯的能力之强,意志之坚定。
“大伯考考你,你觉得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刘风运问道。
刘康乾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标准答案,比如高瞻远瞩的眼光,统领全局的能力,百折不挠的毅力等,但这些似乎并不是大伯想听的,而且家里不是课堂,不需要这些冠冕堂皇的回答。
“政治家,要懂得妥协,要擅长博弈。”刘康乾说出自己的答案,心在砰砰跳,期待大伯的评点。
大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康康,说的不错,还有一点,别站错队。”
刘康乾如释重负,笑了,大伯也笑了。
“学习上,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大伯,这是大伯的私人号码,可以直接打给我。”刘风运递过来一张名片,只印着名字和手机号码,厅长日理万机,工作号码是秘书掌握的,很多不相干的事情直接就挡了,但高级领导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和朋友圈,他们通常会有一个私人号码,在省委通讯局是挂号的,公安机关不经过相关手续,不能进行监听和定位。
“谢谢大伯。”刘康乾回答,他觉得大伯平易近人,比以前可亲多了,或许是自己长大了的缘故吧。
“有没有谈恋爱啊?”刘风运确实很关心侄子,毕竟康康是老刘家唯一的男丁,家族的未来。
“没有,我才大一,不想谈这么早。”刘康乾说。
“很对,年轻人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爱情这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刘风运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一下,摇摇头,“再过十年,等你在官场立足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谢谢大伯。”刘康乾在伯父面前依然紧张,他很想赶快结束谈话。
“哦对了,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一些事情。”刘风运说,“咱们家的人,一定要行得正,站得直,万一留下案底之类,虽然可以解决,但总归是个污点。”
刘康乾明白了,一定是警方有人通风报信,毕竟老刘家在政法系统里有关系,伯父知道后担心自己出事,就特地来提醒一声,长辈的关心让他感动,同时感到无地自容。
“没什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和我不相干。”刘康乾说。
“嗯,那就好,记得有事打我电话。”刘风运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