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自己刚读大一,依旧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因为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祁凉了,周围朋友同学也都没有半点他的消息,安南再也坐不住了,她知道他军校的地址,便趁着半夜摸进了他们宿舍的围墙边,看着半人高的墙壁,也不知自己那时候哪里来的勇气,愣是硬生生翻了过去,后来,祁凉没遇上,却是遇上了小树林偷着抽烟的桥远,那时候,也还闹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后来自己才知道,祁凉和桥远住在一栋楼,但是却隶属于不同的队伍。为了能打听更多祁凉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没少给桥远带烟带吃的,后来渐渐的,桥远他们一整个班都知道了有个大学的小姑娘总是半夜翻墙来打听祁凉,以至于最后,他们也经常为了派谁出去和自己对接而吵闹一番,但是自己却是很少能正经见一见祁凉,大多数时候,都是桥远他们几个偷偷的带着自己看队里出操,远远的,安南也才算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我也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还爬墙吧。”安南收了思绪,笑着说道,“对了,你怎么在这。”
“我去年就退役了,现在世界各地做做义工,正好这一站碰上了几个以前的朋友,就一起聚聚了,怎么样,你来吗?说不定,有你认识的哦。”说罢,桥远冲着安南眨了眨眼。
有认识的吗?那是不是也会认识他?
安南想了想,还是跟着桥远进了隔壁的包厢。榻榻米的四周,围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两个男人的模样,安南瞧着眼熟。
“大东,顺子。”安南开了口,记忆涌了上来。“我是安南。”
“安······南?你是安南。”顺子和大东有了一瞬的惊讶,而后,却是爽朗的笑出了声,那模样,俨然还是当年部队里的样子,黝黑发亮的皮肤,嵌着一嘴的大白牙。
另外的一男一女安南不认得,他们自己介绍了一下,便自聊自的了,安南倒也不太拘束,毕竟之前与他们三个的关系,也算是爬墙时期顶好的了,而大东,那个时候和祁凉还是一个寝室的。
“安南,好久没见了,你和凉子都还好吧?”顺子也是去年和桥远一起退的役,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安南,也没打算大张旗鼓的搞得人尽皆知。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
大东在一旁捅了捅顺子的手臂,对着桥远亦是摇了摇头,那两人都是明眼人,立马转了个话题。
后来,那一男一女起身要走,桥远亦跟着出去送了送,顺子起身上卫生间,一时间,包厢里就剩下大东和安南了。
安南跟着他们喝了点酒,包厢门一开,一股子冷风涌了进来,吹的安南有些头疼。
“大东,”后来,安南撑着头,踌躇半天,还是开了口。“你还没退吧?”
大东点了点头,“嗯,这次是特批的休假,没几天,我就回去了。”
“那他呢?”安南终于抬了眼,看着面前的大东,问出了这个一开始就徘徊于胸的问题。
“凉哥,他很好。”半晌之后,大东回道。
“很好吗?怎么个好法?”安南嘴角勉力笑了笑,她想知道,他和自己分了手之后,是怎么个好法?
“安南,你别怪凉哥,他······”大东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很苦。”
安南笑了笑,她撑着榻榻米直起了身,“我不怪他,这么些年了,我早就习惯了。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想念他。
“这些年,凉哥总是很拼,进了部队,他好像更拼了,我看在眼里,为他高兴也为他心疼,安南,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的事情,但是凉哥,肯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吗?安南听着有些想笑,那时候她打了多少电话,托了多少人找他,总算是在午夜时分打通他的电话,她问起分手的理由,电话那头的人也只是轻笑一声,说了句对不起。
自己曾经执着了八年的念想,在他那里就换来了一声轻笑,一句道歉吗?安南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头还是有些晕,安南手撑着桌沿,垂了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红绳,以及红绳上的那只黑色的环形吊坠,眼泪还是漫了眼眶。
“安南,你别这样。”大东仰头的间隙,正好看见安南眼底的泪水,一瞬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之后,桥远和顺子也回来了。
安南凝了凝神,拿起手边的酒杯,“今天能遇上你们,到底还是开心的。那,我最后敬你们一杯,就要走了。”说罢,安南给自己满了一杯,又给他们三个各自倒了一杯,一仰头,酒杯空。
道了再见,安南便出了包厢,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哪怕一秒,那些眼里的东西就再也无法负荷了,回忆,真的是残忍的东西,它勾着你的那些伤,一遍一遍的揭开再撕裂,直到鲜血淋漓。
也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关系,正式工作的第一天里,安南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头也是闷闷的发昏,好在那两个模特自带的助理业务能力很强大,解决了很多原本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天下来,工作也总算是维系着正常的进度。
第二天,是一套内景拍摄,安南熨了几件一会要换的衣服,又与阿K老师确认了一下场景服装,转头看了看正在上妆的两位,进度还算是掌控的不错。其实安南还是很欣慰的,以前拍摄的时候总能遇到一些脾气大、还各种挑剔的艺人模特,自己从中周旋也是各种心累,这次的两位倒是各种配合,表现的也是沉稳大气的模样,人红到底还是有理由的。
今天天气很是不错,阳光透过一面面落地窗洒了进来,安南倒了一杯热水,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今天头疼倒是好了一些,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原本冰凉的手心也渐渐暖和起来。
“安小姐,”突然,安南身侧响起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安南转头,看到的便是一头水灰色的短发。
“您好,主编。”安南站起了身,礼貌的打了招呼。
“下午随我去走几个场,明后天的外景场地需要敲定一下。”TOT看着安南,不苟言笑。
“行。”安南点了点头,原本这个也算是自己的分内事了。
原本还以为TOT会开工作室的车,没想到那人却是个喜欢走路的主,安南跟在后面,粗跟的小皮靴,走了这么多路,还是有点累。
后来,他们买了票,做了当地的电车去了乡下,素白干净的农家雪场,安南初初看到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真美啊。
TOT抬手撑了撑十指的指尖,而后才稍稍有了些情绪之外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角,“是这儿了。”
安南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男子,温煦的阳光照在那人水灰色的头发上,突然有些亮得晃眼,看那人一副自喜的模样,还真是很难让人相信他事先没有踩过点,若说真的是第一次随便走走就能遇上的,这人还真是厉害。
突然,天空有些变了色,灰黑色的云层挡住了先前温暖的阳光,安南和TOT各自抬了抬头,一瞬间,雨水夹杂着雪花便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下雨了,快走。”TOT皱了皱眉,看了看身后还自顾自仰着头发着愣的安南。
到底是腿长一米八,安南在后面追的很是辛苦。
找了个木头搭置的简易站台,TOT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看向一旁的安南,视线渐渐往下移了移,“以后跑外景穿个舒服的鞋子,你不累吗?”
安南垂眸看了看一鞋子上的雨雪,渗着脚背有些冰冷的麻木,一时间,竟被噎的回不了话了。
传言还真是有几分可信的,这个主编还真是又凶又事多。
淋了雨,安南的头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嗓子也疼的难受,她侧过脸去咳了几声,而后摸了摸包里的热水,喝了一口。
TOT撇了眼一旁的安南,微微皱了皱眉。
之后,隔壁TOT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雪越下越大,最终,TOT还是打了电话,叫了一辆车。回到酒店的时间,天已经大黑了,安南想了想,还是问前台要了根温度计,回了房间。
果然,发烧了。
安南看着刻度表上39度2的温度,便觉得这次自己多半是完了,出来根本没想到会生病,因此半点药都没带,上医院么又太麻烦,之后的拍摄工作也不能延误了,一时间,安南才算是体会到了深切的无力感。
“安姐姐,你在吗?”突然,门外想起了一阵敲门声,听着声音,是熟悉的,安南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那帮小屁孩。
“安姐姐,我刚刚看你问前台要了温度计,你是不舒服吗?”陶子看着安南,抬手轻轻的拉了拉安南的手,“姐姐,你发烧了?”
“有一点儿,没事。”
“小凯那里好像有退烧药,你等着啊,我给你去拿。”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吃了药,安南便有些困,几个小屁孩倒很是贴心,帮忙烧了点热水,又打高了点空调,最后走的时候还拉了窗帘关了灯。安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但是那些友好的心,还是让人在异国他乡的时刻里温暖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