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卷 白昼起惊雷 第六十四章 入瓮(1 / 1)明海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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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信步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抚星台已近在眼前。

朱玉潇眼见远处两个身着一品大员服色之人入了抚星台,便转过身道:“姐姐我乏了,不如在此歇一歇。”说完,不等朱玉澹开口,自己先寻了张石凳坐下。

朱玉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说走的也是你,说累的也是你。”少不得只能陪她坐下,又闲话了一会儿。忽然朱玉澹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问身旁的宫女道:“去看看前方过来的穿白袍者是何人?”

宫女应声而去,尚未走几步,那白袍之人已自行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卫,只见那人见了朱玉澹便跪拜道:

“臣南疆总督柳明嫣,拜见陛下与银泉公主殿下!”

“明嫣?果真是你?”明皇有些意外,“你怕是……有三四年没有来太液国都了吧?”

“陛下真是好记性,三年前父亲还在任南疆总督臣曾随父亲一同来太液国都为清鲛公主殿下恭祝大婚之仪。”

朱玉潇见眼前之人白袍银帔,英姿飒爽,一双杏眼清婉多丽,实是一方佳人,看得有些懵然,问道:“姐姐,她是谁的女儿?”

明皇笑了:“你连她也不认得了?她母亲是清岚郡主,先嫁了理国公的儿子,没多久就守了寡。是朕的意思,后又改嫁给了南疆总督府的柳詹,你去苍梧的时候,她大约还只有七八岁。”

柳明嫣已转过来又是一拜,抬身笑道:“姨母已认不出明嫣了?明嫣可记得姨母呢,姨母的容姿真是一点点都没有变。”

朱玉潇脸上十分吃惊,毫不掩饰。明皇只道是她久逢故人,认不出来,哪里知道她心中想的却是别的。

自己嫁去苍梧二十四载,昔日里的小丫头如今已成了堂堂南疆总督,听姐姐的话她已是三年未入太液,今天忽然出现,必不寻常。

今日一早赵无垠便托人让自己想方设法把姐姐带到抚星台前,待两尚书入抚星台后片刻再上台来。如今看来,这应只是其中的一步,抚星台内大约已层层计算,蓄势待发了。

一边想,一边伸手扶起柳明嫣笑道:“原来是明嫣,果真是没认出来。你母亲是我表姐,自幼常一起玩耍,如今你母亲可好?”

明皇一听她这样发问,想使眼色已是来不及。

只见柳明嫣脸色有些黯然,答道:“承蒙姨母挂念,我母亲两年前已仙去了。如今只有老父一人在南疆,故而太液城来得少。”朱玉潇又被说了个始料未及,一时语塞。

明皇问道:“那你今日是…”

“臣有本要奏,且事关重大,故而携本前来抚星台,原想先上奏后再来给陛下和殿下请安,不想远远望见陛下的仪仗,不敢无礼,便先过来了。”

“姐姐,正好我们也要去抚星台,便陪明嫣一同上去吧。”朱玉潇十分凑趣。

朱玉澹看看柳明嫣,又看看朱玉潇,两人的神色虽是谈笑风生,却分明能感到些异样,不由心下生出些奇怪。她略一沉思,道:“好,那朕今日便上去看看。”

工部尚书鲁秋生是个极小心之人,年纪不过才四十左右,行事为人却是密不透风。这春分之日一早就被宣入抚星台,他已深感不寻常。比起身边的户部尚书陆文驰,实是心中多存了三分谨慎。

今日必有蹊跷。

一上殿,只见朱芷凌赤服金冠端坐在殿上,显然已是久候多时。身边只有一个研墨的女官和一个捧茶的宫女,再无旁人。大殿内既无焚香,又紧闭窗户,让人觉得异常清冷。

朱芷凌见二位尚书上殿来,脸上笑意甚浓,开口便致歉道:“例休之日,还唤了二位大人前来,多有辛苦。”

鲁秋生心中咯噔一下,这监国公主的脾气他十分清楚,往日里寒面如铁,多一个客气的字都不会说,今天这样温言好语,倒让自己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今日不为别事,乃是督造与苍梧国通商之船一事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想要听听二位大人的见论。”朱芷凌一边微启朱唇,和颜悦色地解释,一边示意奉茶的宫女先下去。

通商之船?那不是早有先例,按部就班的事么?而且离督造之期还有两年,何须如此心急如焚地非要在例休之日叫到抚星台上来询问?

鲁秋生决定先不说话,按自己的猜想,有一个人会先开口。

果然,陆文驰抬眼看了看朱芷凌,一副不解的样子道:“督造商船大多乃工部行走之事,我户部只是按转呈的官报上所记的各项工料花费按月定期拨款即可,何况自督造以来今年已是第三年,与往年也并无不同,不知殿下所言不明之处是指?”

朱芷凌依然笑盈盈地说道:“陆大人也说了,户部是按月拨款。可我细看了一下工部与户部的官报,去年所花银两的最终数额虽是一致,但细分到每个月的数量上便颇有出入。”

鲁秋生依然闭口不言。

陆文驰“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回殿下,按例户部确实是应当每月拨银给工部的船舶司,但鲁大人说工部采办造船的工料往往是按季行事,若分成月月采办,往来人手不够不说,开销也要多出两成,不如合并为季。故而我便准许户部按季每隔三月拨款一次给工部,总额不变。但因户部收支结算的官报是月月递呈,所以这款项的数额便均摊到了每个月的官报上。想必殿下看到工部的官报所记金额与户部的有所出入,便是这个缘故。”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毫无可疑之处,鲁秋生在一旁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朱芷凌似是早知此事,点头道:“我也猜测过是不是这个缘故,只是不大确定,所以请二位大人过来问一问。既然确实如此,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两人听了一愣,这就完了?大老远叫过来就这事儿?

只见朱芷凌侧身一声唤:“来人啊,将去年船舶司一年的官报与户部的官报都取来。”又转身笑道:“账目虽然对得上,我也相信二位大人不至于有什么差池。只是若就这么分摊记账,便看不清哪几个月花得多了,哪几个月花得少了。还是得请二位大人帮着一起核实一下才好。倘若这么稀里糊涂放着,日后母皇问起何时当宽入紧出,何时当细水长流我便不好作答了。”

陆文驰一听,心中好不耐烦,既说总额对得上,又说清了缘故,何必非要吹毛求疵地一项一项再查一遍?须知户部的每月官报动辄一两百册,这要是每个月都核实下来,别说今日,便是在这抚星台上宿上三夜也弄不完,这不是吃饱饭撑了没事干么?何况满朝皆知船舶司的采办甚是严格,这样的清水衙门挤破皮也挤不出几滴油水来,有何可查?

他不禁扭头对身边的鲁秋生道:“鲁大人,你且说说,方才我与殿下所说的是不是实情?当初这采办归季也是你提出来的,我不过是为了你们工部方便才如此行事,如今怎么反倒要查我户部的账了呢?”

鲁秋生完全不接他的话,对朱芷凌拱手道:“殿下,臣以为,殿下所言极是。既然是官报,就应一笔一数皆要有名有实方可。均摊到每个月上虽然数目不大,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等身居要职更应防微杜渐,方可为一部之表率。臣愿细细核对官报!”

朱芷凌一听,脸上一片赞意,顺着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大人了。”吩咐正在研墨的女官:“账本取来之后,你拣出相关的账目一条一条地念与二位大人听,要念得清楚仔细。”又高声唤道:“来人,赐座,上茶!”

陆文驰见鲁秋生全然不配合他,反倒主张再核一遍官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被鲁秋生执了手硬按着坐下来,还笑呵呵地说:“来来来,陆大人,喝茶,喝茶。”一时间宛如拳头撞上了棉花堆,想发作也是没辙了。

女官慢吞吞地念,朱芷凌笃悠悠地听,陆文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几乎就要打瞌睡,难得那鲁秋生还听得不时点头,好像不是在听官报,倒似在听歌姬唱评弹小曲一般。

殿内一片莫名的祥和之气。

忽然殿外女官一声:“明皇陛下驾到。”

顿时把殿上的三个人惊得都站起身来。陆文驰还没回过神来,九凤朝阳紫金冠已是巍巍峨峨地映入眼来,正是明皇朱玉澹。只见朱玉澹的左右还各有一人,一位是银泉公主朱玉潇,另一位是南疆总督柳明嫣。

陆文驰见到柳明嫣,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妙。这个小丫头怎么今日会到抚星台来?而且明皇平日里从不来抚星台,怎么今天也过来了。

这边朱芷凌已是盈盈地一拜,口称:“儿臣恭请母皇圣安。”朱玉澹右手虚抬,和颜道:“快起来吧,有身孕的人,就别拘着这些了。”

“母皇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旨意?”朱芷凌显得十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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