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蒙回来时,凌仲之已经平复好心情,他仍为自己斟满茶水,慢慢饮入。
抬眉间见余蒙,脸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他示意他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先喝杯热水。”他把茶盏推到他面前。
余蒙听话的坐下来,端起热茶一饮而尽,缓了缓心绪。
“爷,乌头没在城里,咱们的人说,乌头两天前飞去了城外,到现在还没回来。”余蒙说道。
凌仲之嗯了声,掀眉问:“那西晋世子和白大人呢?”
余蒙摇摇头,左右顾虑看了眼,靠近凌仲之耳边低声回道:“爷,他们两个都失踪了,张楼在甘州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当地的县尉和临安县的大小官员全都派了出去,又调遣城外的驻守兵在各个城门口挨个搜寻,如今甘州和临安县的四境都找遍了,张大人说再找不到人,便要扩大范围,但您却说他们一定会来临安县,爷,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可靠!”
凌仲之肃声道:“你懂什么?除了临安县,依着对白瑜堂了解,他绝不会选择其他地方,而只有临安县才是最佳选择之地,他和西晋世子定是在临安县的某个地方约好。”他小声说道:“明日,这几家酒楼客栈,你挨个打听一下,我要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城中各个客栈酒楼都要盘问,就算他们不在这里,也能在其中揪出几个暗里的江湖势力!”
余蒙坚信的应了声是,直起身子,盘腿坐上了暖榻。
不知为何,他相信爷的判断,从小到大跟着他,准没错!
余蒙忙活了一天,如今看到满桌子的菜,摸到矮桌上的筷子,嘿嘿的笑道:“爷,我肚子饿了,我先填饱再说啊?先填饱肚子!”
说着不等凌仲之的回应,自己拿着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身子暖了些,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事,于是说道:“爷,我其实还打听了一些事,较为稀奇,咱们别看着这临安县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这里不太平,爷想不想知道发生了啥?”
凌仲之有一句没一句听着,目光沉沉,只顾饮着杯中的茶水。
余蒙见爷喝着热水,诧异问道:“爷,你杯里是水,不是酒!你很渴吗?”
凌仲之沉默。
余蒙也不管他听不听,自顾自的说道:“爷,临安县曾经发生了一桩奇案,几年前在临安县城外有座青光寺……”
余蒙把听来的消息,和最近两天发生的一桩命案也一并说了,说的他激动不已,想当初他随着爷在刑部历练时,曾经办过几个大案,爷在宫中时,也是协助应天府办过几桩皇室案子,没想到刚到临安县,竟然有这么个诡异的事,爷两年不出府,一出府,便有公事办,真是机会逮着人。
“爷这个案子,当地县令压在案卷已经好些年了,爷若破了此案,定能扬名立万,让那些两年来小瞧爷的人,好好看看您的本事。”他说道。
凌仲之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
“爷,你可别不信,这临安县地处南北东西交界,这里是人流聚集之地,消息传递速度快,爷若真的破了此案子,不出一年,整个大梁人尽皆知,到时爷要有多风光便又多风光。”余蒙笑着道。
想着以后走在爷身边,那神气劲,真是浑身舒坦。
半晌,一直沉默不语的凌仲之,冷然道:“正事办完,立刻回京!”
余蒙啊了一声,抬头问:“为什么?这是个机会啊,爷!”
凌仲之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余蒙用力扒着碗里的菜,他还没吃饱呢,爷又要出去?
三九的冬天,晚上格外的冷,尤其是刚下过雪,地上积水和泥泞上了冻。
家里有些底子的,不仅上了炕,还烧起了炭火,而一些穷苦的人,全靠厚实的皮肉挨冻。
临安县城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在城中的一处农家猪舍里,两个脏兮兮的身影抱着相互取暖。
两人皮肤细着,根本没受过这等冻,可他们已经在这里躲看有几天了。
白天他们躲在土坯中,偷食农家残羹冷菜裹腹,晚上就挤在猪圈里睡觉。
他们受了伤,去不了外面,曾经他们是三个人,一人趁着夜黑,去衙门报信,结果还没到衙门,便被埋伏的敌人杀死。
那些人一直在暗地里等着他们出现,只要他们敢露头,立即死无葬身之地,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躲在农户家里。
可今晚太冷了,身上又有伤,冻得有些熬不住了。
其中一人提醒着另一个伤势较重的人,颤抖着声:“张吉,你还能撑得住吗?”
张吉抱住身子,冻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抖抖索索道:“能,能撑得住!罗宾你呢?你伤的也不轻……”
罗宾压低了声音道:“我也能撑住,今晚太冷了,咱们两个千万当心。”
张吉应了半天,最后说了一个好字。
罗宾听着他的声音,便知他快要撑不住了。
想着傍晚听到的消息,他说道:“我听说,最近城门守卫森严,想必是上头有人下来了,咱们明日一定要出去,只要到城门,咱们……咱们就有救了。”
张吉又挨近他,嗯,嗯了声,冻得说不出话来:“应该是朝廷的人到了,咱们若是出去,应该无事。”
罗宾紧紧抱住他:“朝,朝廷若再不派人来,咱哥儿俩今晚就要在阴曹地府做兄弟了,我俩好不容易拜了把子,可不能只做了几天兄弟?”
张吉双眼疲累,微微闭上眼睛,听到他这么说又赶紧睁开,他压了压受伤的刀口,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摇了摇头:“不,不要说,不吉利的话,那么多兄弟拼死护着咱们杀出一条生路,几天哪够?”
罗宾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张吉,想起半个月前,他们两人还风风光光的来到临安县,那时的他们互相看不上眼,争着抢着在一群县令,县尉,城外督军将领面前逞威风,如今他们两个已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