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到上面去!”吴丘已经想到了办法。
冰面倾斜主要是让他们失去了着力点,只要找到一个相对平坦的冰面照样可以滑,那么最安全的就是即将变成平地的冰原侧面了。
得到指令后,南于星和杨桦马上开始右转,等待倾斜角到达他们能承受的极限。比起他们所在的冰面,侧方的冰面明显粗糙了不少,一路上布满了坑坑洼洼,很容易就会被绊倒。
随着滑行变得越来越吃力,南于星也知道不能在冰面上苟延残喘了,贪是她的大忌,为了一时的轻松错失时机更不是她会做的事情,现在她是领头的人,她要肩负得起这个责任。
一段时间的滑行后,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南于星往前了一下招手示意转换平台,杨桦随即跟着转向。由于速度一时没降下来,几人的冰刀磕在一个个小坑里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吴丘视线受阻险些摔倒,好在杨桦在他面前用背接住了他,才不至于在本就沧桑的脸上徒增岁月的痕迹。
一路速滑是不可能了,平滑的冰面也不是没有,但是有路障的地方更多,情况一下子从拉力赛变成了障碍赛。牵引绳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强行拉雪橇很容易让后面的人翻车,脚下的冰刀也显得多余了,现在只能像速滑起步期一样跑步,单薄的冰刀还不如一开始的钉鞋鞋底来的稳定。移动受到限制,终点更显得遥遥无期,到冰原翻转了90°后,他们又要继续往右边跑,赶去下一个平台。
“啊!”刘小慧摔到了地上,膝盖处磕出了血印,一只脚是光着的,原本该穿在脚上的双刀足力健插在了一道缝里。一脚蹬的设计让鞋子好穿又好脱,十分舒适,但不太适合现在的状况,容易人鞋分离。
冰刀中间的空隙和缝隙里凹凸不平的岩石完美契合在一起,就像塞进嘴里的灯泡一样,难分难舍,更何况这是双刀,那就是双倍难分难舍。几人轮番上阵,既怕太用力折坏了冰刀,又怕力气不够拔不出来。
轮到杨桦时,他采用了底盘放低的兔子拔萝卜战术,双手端着鞋跟和鞋头蓄势待发,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响声,他把鞋子拔了出来,同时也因为惯性坐到了地上,还好身上的皮草够厚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回到刚才的响声,我们可以简单地用排除法就把杨桦拔鞋子导致地动山摇从而产生响声这个可能性排除,再结合一下这个地方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回头看一眼就可以猜到——后面又塌方了。
路面变窄后,违反物理常识的地形显露了出来。山和冰原全都悬浮在空中,之前在悬崖边上往下看到的黑暗并不是深渊,而是地表陷落后出现的黑暗。那片阴影才是真正的吃豆人,仰着头张大嘴巴笼罩了山体的下方,被吃豆人的喉咙挤压破碎的山体落到了下颚处也无影无踪。除了靠已经被吞没的部分推算黑洞的边缘,根本没有别的办法知道这一片纯粹的黑色哪里是个尽头。
上一次黑洞吞没了他们初来的那座山,这一次至少也会吞没到他们之前休息的那个小山洞,如果它想要来点饭后甜点的话,把冰原当冰工厂吞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原以为前路未卜已经是最坏的情况,没想到现在后路也未卜了,至少现在鞋子是拔出来了,还能继续挣扎。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山体碰撞的缘故,南于星觉得冰面翻转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开始她还觉得借助有粗糙纹路的冰面来度过这段缓冲期会很煎熬,毕竟在坑洼的路上穿硬底的鞋跑步真的伤脚,现在看来可以提前去下一个平面了。
如吴丘所说,冰原上下两个冰面都是光滑的,而且趋近平行,南于星找准时机登陆后感觉双腿都轻快了起来,但是后面不常运动的人体力已经快透支了。
刚准备减速,撞击的声音和震感又传来了,八条腿直接离地一秒,落地后直接开启加速。此时的冰原印证了南于星的跑步机坡度说,被撞后的山体就和前一个大山洞的山体一样疯狂震动,吃豆人把山体当牛肉干一样咬住,冰原顺着它的方向高高扬起,站在上面的几个人仿佛踩在了跷跷板上,被抛到了空中,而后黑洞停止了吞食,失去了把控的山体在引力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向下的坡度,这下子再也不用担心滑不快了。
对于初学者来说,下坡难度是很大的,因为重心的位置变了,初学者往往适应不过来容易向前栽倒顺势一路归西,普通的小坡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这么大的冰原滚下去就差不多知道自己的阳寿是多少了。
除了南于星凭借平衡感双腿稳稳着地,其他三人一概下盘着地,一边打圈圈一边往下滑。南于星以左腿为中心,右腿伸出去像圆规一样迅速转身拦住了离他最近的杨桦,把他扶起之后大声下达命令,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把一只脚放在后面,斜着放冰刀!”杨桦站稳后马上按照南于星的命令操作,速度果然慢了一下,后面的冰刀下面冰碎到处翻飞,留下一路上好的刨冰。
剩下的两个人已经滑远了,南于星加大了双腿滑动的频率追了上去,先后拦下了刘小慧和吴丘。完成这一切之后南于星两腿发酸,在后面减速的腿有点承受不住冲击力,时不时要放开休息一下,她在高速下也可以把身体控制得很好,不必一直紧绷着。
经过长时间的滑行,几人的双腿早已在震动中麻木了,手拍在腿上都没有感觉,觉得自己在拍别人。前方的景象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冰原的尽头隐约可见,但是对面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一片和身后黑洞对应的纯白而已。
“吴丘!你说的地方在哪?!”他们相隔得太远了,交流全靠喊,如果情况不这么紧急的话唱山歌交流也是可以考虑的。
“直走!就在对面!”身后传来吴丘的回复。
她只是近视,不是瞎。难道是一个很小的平台所以她看不到吗?还是吴丘毛太多挡住了眼睛不知道前面没路了?
“前面没有路了啊!”南于星继续问。
“看不见!跳过去!别停!相信我!”很显然上了年纪肺活量也会下降,吴丘已经不敢说长句了,生怕把自己憋断气,只能两三个字一起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他要留到最后才说,横竖大家都是要一起跳的,她祭天就祭天吧,这样的一生还是很壮烈的。想到这里她直接把右脚从后面收回来,不仅不打算停,还准备加速看看自己能跳多高。
疾风把斗篷吹了起来,她的左手抓在斗篷的领子处,防止风带着领子勒住她的喉咙,要不是冷风让她过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估计斗篷已经被她脱下来随风而去了。在冲刺的动作中,冰原尽头已经近在咫尺,比起她和杨桦飞越的第一个山崖,这一次更加刺激了,凭着对目的地的一无所知以及不断增加的速度,这无疑是一项极限运动。只是在起跳的地方是一个完全向下的坡,起跳不成功就直跌谷底,连熔断都来不及触发。
她倒是还好,只是后面三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跳起来,身后的黑洞非常贴心地又吃掉了一点山体,冰面的坡度也缓了下来,起跳的地点也随之平缓。南于星心生疑惑,怎么每次她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就马上有回应了呢,还来不及发挥她的想象力,跳台就到了。起跳的姿势早就摆好,就差集中精神,找准时机起跳了。
起跳之后,南于星在空中摆了个大字,随即把四肢都收了回来,双手交叉挡在脸上,两腿的膝盖碰在一起往胸口处靠。按理来说他们的位置是在天上,摔下去是真实伤害,什么防御姿势都没有用,但是眼前细密的云层让她感觉到不对劲,总觉得自己要撞上的是玻璃而不是水滴凝成的云朵。
真的撞上去时,虽然没有预期的疼痛,但也能感受到云里奇异的质感,软乎乎的,棉花糖般的触感。
南于星从双臂的缝隙里往外看,在越过了大半的云层后,终于可以看见白色以外的东西,和身后那片毫无生机可言的雪地相比,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绿植遍布在肥沃的土地上,清澈的湖泊把天空的颜色装了进去,是天地间的一片明镜,春意沾在每一丝空气上,这片净土让南于星觉得自己身上又黏又脏,不敢落足于此,怕污染环境。
如果她能落足的话。
根据自身的抛物线和刚刚的观察来分析,很快她就会降落在湖中央,极好地缓冲自己向下的冲击力,可以说是非常人性化的设定,如果她会游泳的话。伴随着零分的压水花,女主角缓缓地沉入了水底。
斗篷一点点渗满了水,拖着她往下,南于星在水里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摸索着解开领口,这才感觉舒服一点。虽然她肺活量大,入水前憋了一口气,但是不会游泳的话也是徒劳,他们应该也赶不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