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
“把草药捣碎,用力捣碎,用白胶香和木炭混合!卫队长您再去采些艾草来,知道艾草长什么样吧?”
“盐水,酒,还有布,给我布!”
教堂里灯火通明,房间里一片忙乱,苏文清正在帮老神父处理伤口,镇长和卫兵们都到了,他们身上都还穿着单衣,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镇长和卫队长睡得正香时被圣伊斯玛大人从被窝里轰了起来,赶到教堂一看到神父的惨状立即睡意顿消,他们一个给神父做紧急处理一个去喊人来帮忙,镇子里的卫兵们陆陆续续到齐了,举着火把守在教堂外。
苏文清把捣碎的草药糊在伤口上止血,神父的整颗眼球都被摘掉了,眼窝内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溢,看着都疼。苏文清第一时间帮忙用力按压,再让人们去找来止血和消毒的草药,捣碎了外敷在伤口上,疼得神父一哆嗦,老脸都扭曲了。
“轻点……轻……看在主的份上,求您轻点圣伊斯玛……”
老神父龇牙咧嘴,他这一把年纪了,着实经不起折腾。
苏文清也无奈,他又不是个专业的医生或者护士,他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是其他人上肯定更糟糕,也轮不到他来进行紧急处理。对苏文清而言,用草药进行外伤处理那是几百年前的原始生活,只在影视剧和博物馆里见过,这年头,无论受了什么伤,缺只胳膊也好少条腿也好,去医院买一条来换上就是,除了大脑,其他什么都能换。
古代就是古代,干什么都不方便。
卫队长采了一大把艾草回来,丢进研钵里加水捣碎,艾草是当下最容易找到的止血用药草,农民们经常用于治疗外伤,这个世界的人对医药的认识相当浅薄且扭曲,越上层越扭曲,人们普遍认为神父赐福过的圣水可以治疗感冒和发烧,绝大部分对植物和动物类药品的认识则来自古代的精灵,越是高级的医师治死率越高。
宫廷御医治一个死一个。
死在他们手里的国王,比死在战场上的还多。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他们要发展出基于科学技术的现代医学,至少还要等一千年的时间。
“眼球找到了么?”苏文清问。
“没有,圣伊斯玛。”卫队长手里端着油灯,摇了摇头,“我们连血迹都找不到。”
老神父的左眼被挖掉了,卫队长带着人在教堂内外找了一圈,仍然没找到这颗丢失的眼球。
“究竟是谁干的?是那个犯下诸多罪孽的人狼么?”镇长问,“这真的太丧心病狂了,太丧心病狂了,恶魔居然能侵入教堂?”
“我……我当时在睡觉,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们知道我年纪大了,晚上睡眠不好,有一丁点动静都会醒过来。”神父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由苏文清处理伤口,“所以我就醒了,然后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我的身上,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把锋利的爪子悬在我的眼前。”
“神父,您看清那人的面貌了么?”苏文清撕开一尺长的干净麻布,折叠成长条,“他长什么样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很遗憾,圣伊斯玛,那个人是背对着月光的,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过我闻到过一股奇异的香味。”神父回答,“我睁开眼睛问是什么人,他好像也被我吓了一跳,然后就把爪子插进了我的左眼,我疼痛地大叫起来,挣扎着从床上滚落到地上,他立即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奇异的香味?花香?”苏文清有些诧异。
神父微微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他之前从未闻到过。
卫队长走到窗前,向外张望,远方是月色下漆黑的树林,再往远处是郁郁葱葱的群山峻岭,如果那个凶手已经跑进了林子里,那么现在不可能再追得上了。夜幕下的森林危机四伏,他没有鲁莽到深夜派人进山搜索,那恐怕会再搭上几条人命。
苏文清一圈一圈地为神父包扎,后者丢了一只眼睛,但保住了性命,是不幸中的万幸。
“圣伊斯玛大人就在教堂里,居然还敢行凶,这个恶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和可怕。”镇长坐下来,捂着面孔非常忧愁,“诺里库姆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邪恶的东西?主不再保佑诺里库姆了么?”
“是,这个恶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和可怕。”苏文清点点头,“它不畏惧天父的荣光,不畏惧十字架的神性,甚至不畏惧我……镇长先生,麻烦您把这盆水倒掉,再打一盆清水来,顺便把这条带血的抹布洗洗。”
“我们应该庆幸圣伊斯玛大人在教堂里,否则那个恶魔不会如此仓促匆忙地逃跑,他肯定是怕被圣伊斯玛大人抓住。”卫队长靠在窗沿上,“否则单凭神父先生自己,应该很难抵抗强大的行凶者。”
在场的人一阵后怕,卫队长说的没错,如果不是苏文清在场,神父恐怕就不是丢一颗眼睛那么简单了,老神父年老体衰,没有反抗能力,落在那恶魔手里只能任人宰割,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诺里库姆又会多一个受害者,被掏出心脏挂在房梁上。
就像阿尔弗雷德一样。
一想到阿尔弗雷德,苏文清心里就往下一沉,那天晚上,善良的老阿尔弗雷德是不是也遇到了跟今晚同样的情况?被一个不明来历的恶鬼压在床上掏出了心脏,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只是当时没有人来救他。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某个男人的喊声:
“你们这帮混账,究竟想干什么?我正在睡觉!”
“你们无权打搅一位贵族的休息!”
“我是德拉曼恰郡铁靴家族世袭男爵!放开我,别碰我,我警告你不许碰我!”
房门打开,苏文清看到了卫兵,卫兵带着游侠骑士和行商三人,他们也被押送了过来,三个人都好奇地探头望进来。
堂吉诃德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的人,目光落在受伤的神父身上。
“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