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生她时母亲受了大难了,所以他们要好好待她,不能给她气受。
父亲说这辈子最在乎的女人是母亲,其次就是他的母亲,最后才是顾长缨,那时顾长缨年却不懂事,心中没少怨念。
每天在父母投喂狗粮中成长的顾长缨从小都很乖巧,很少惹事,但天生性子冷,为人寡淡,沉默,不怎么讨母亲欢喜,不过,她毕竟是他们的爱情结晶,又是独生女,父母对她也是极好的,她算是被捧在手心宠着长大的。
当时的顾长缨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事与愿违。
因为她的“癔症”越发严重,让原本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
顾长缨不愿想起以前,对于往事,她并没有多少苛责。
正如爷爷常说的一句话,拥有的都有内在的一套道理。
每一种特殊背后都有它自身的合理存在理由,看她这么对待而已。
这些年她也看淡了很多,说到底,人生几十载,她能做的不过是怎么让自己好过点,有意义点而已,而意义,来自于价值的实现。
她的价值……或许逃避了很久,弯弯绕绕还是回到了最初。
有些人的幸福来的很容易,简单,有些也执着着,焦灼着,纠结着,不论怎样,那条终点既定的线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或者没有做什么而改变。
但却能变得沉甸甸。她想让他们意识到这点。
于是顾长缨开了心理咨询室。
她洞见了那些暗黑和幽微,有时觉得毛骨悚然,有时焦躁沉郁得夜不能寐,可她也看到了被暗黑笼罩下的温暖,阳光,她靠着那点温暖和光亮度过一个个冰冷而漆黑的夜晚,从一个个噩梦中满身湿冷地醒来。
要说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坚定。
她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那般坚定地迈开脚步,不管前方有什么等着她,也不再踟蹰于在这个过程中将有什么绊着她,推着她,挡着她。
余鱼盯着半支着身体的女人,职业毛病犯了,兀自暗暗观察起来。
女人长得并算多么惊艳,但毫不否认,是好看的,一脸的病态都没有掩盖住那丝光华,如蒙尘的星,光虽黯淡,却是恒定的,越靠近越觉得神秘,越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洞穿了般,沉静,干净,一丝杂质都没有,好像会说话般。
毫无疑问,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没到欢喜的地步。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和她搭上关系……
还孕育了一双龙凤胎。
不对,龙凤胎应该不是顾长缨的……
男人的圈子也不是顾长缨进得去的,而顾长缨的交友圈子也平平无几,没有什么可以道说的,性格不说冷漠而是淡泊,看什么都很淡,没有棱角,没有戾气,也没有冲突。
余鱼想到那个男人,性格那么冷漠,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很难想象他们的相处是怎样的,该不会类似哑剧吧?靠眼神交流感情?
想想俩小孩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余鱼真为他们感到忧心啊。
昨天他好说歹说才把小孩说动离开医院,没过多久顾长缨那边就传来快不行了的消息,连忙赶过去,没有碰到男人,却因为一个电话被叫回去了。
两个案子都走不了,可把他忙得团团转。
“您能详细说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吗?不介意吧?”
顾长缨开始回忆起那天的事。
她的客人是一个家庭妇女,年仅三十左右,当初来咨询时看起来十分老态,第一印象以为是四十几,目光呆滞,通过简单问了些问题,初步判定为精神抑郁,有长期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的症状,因为丈夫出轨背叛,她为了孩子也为了挽回昔日的爱情忍让了三年,三年后,她熬不下去了。
因为当初在她面前跪着哭得声泪俱下的丈夫又出轨了,而且并不是最近出轨,而是三年前跪着求她原谅后不久就出轨了。
她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于是找上了顾长缨咨询。
顾长缨发现女人长期处于冷暴力的虐待之下,而且她的丈夫还有精神控制和社会化剥夺的嫌疑,她开解了女人足足有三个月之久,女人的症状渐渐在好转,精神好了些,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也学会打扮自己了,很自信,也放弃了维持那段虚假的感情。
听她说最近在走离婚程序。
那天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为她开心,毕竟终于逃离了噩梦。
顾长缨喜欢心理咨询这个工作,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那个不可与外人道说的秘密,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感,为了能让自己不靠着安眠药也能入睡,她只有将更多的人拉出苦海,才能平息内心的煎熬。
“我看到有人尖叫,狂奔,逃跑,我觉得很奇怪,就想过去看。”
“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不会先逃跑吗?怎么会想过去看?”余鱼不解。
顾长缨沉吟,确实,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只会想逃避,能少引火烧身就少引火烧身。
一般都没好事。
她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可是······
她直觉觉得不对劲,且当时有熟人的影子指引着她过去的。
“谁?”余鱼开始记录。
“不知道,一个以前的女客户,梁脂。”
“梁脂?”他再次问。
这是新的进展。
不对……
梁脂……
“哪个梁?那个脂?”
“梁山伯的梁,胭脂的脂。”
是巧合吗?还是同名同姓?余鱼皱起眉头,眼底闪过复杂和错愕。
“能具体说一下这个梁脂的样貌年龄情况吗?”
顾长缨点头,“梁脂是我的一个客户,一年前住在景田区,具体不清楚,三十二岁,有一个男朋友,以前因为男朋友长期冷暴力,所以精神不太好,有些初级抑郁症的症状。”
情况很符合……
“她什么时候来你的咨询室咨询的?”
“大概一年前,因为比较特殊,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特殊?”
“是的,”顾长缨咳了咳,嗓子有些不舒服,余鱼给她倒了杯水,“谢谢,”她喝了几口,嗓子总算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