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钧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档案归整好。
他有些强迫症,喜欢把A4纸全都对齐。
整理完之后,童钧道:“我挺好奇,乔治·加里把你养育到大,你真有那么恨他吗?”
与此同时,他特意把乔治·加里死亡报告上的照片放到阿德莱德面前。
阿德莱德下意识地撇开眼神,轻笑道:“你倒是没想逃?”
童钧挑了挑眉,摸着下巴:“你把他的内脏都放到哪里去了?”
阿德莱德忽然从座位暗门处抽出一把弯刀,刀刃十分锋利。
童钧一眼就能看出,只要这刀在皮肤上轻轻一割,即刻就能血流如注。
阿德莱德咬牙切齿:“闭嘴。”
童钧温和地笑起来:“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杀了你父亲?”
阿德莱德愣了愣,随即反问:“我不说,你不都也猜出来了吗?”
童钧:“对啊,你不说,我都猜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说了,我反而觉得你是在包庇某个人。”
阿德莱德眯眼:“为什么?”
童钧:“我猜测,休斯·霍顿的同伙有两人。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就称为X先生吧。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个凶狠地无论如何都想要杀死查理·威尔森的人。而X则要更瞻前顾后、心慈手软些。直到刚才你告诉我你杀了乔治·加里的时候,我才明白我错了。”
阿德莱德嘴唇紧抿,眼神却有一瞬的动摇。
童钧:“你不想让我搭车,但是收到短信后,你就改变了态度。显然发短信的人对你的影响很大。你才更像心慈手软的那个。如果那时还是我的猜测的话,结果你自曝了杀人,我就确定了。你自曝对你我都既没有好处,又没有坏处。我也没有证据抓你,你是想跟我表忠心或者挑衅我吗?显然没必要。那就相当于一句废话。我想,按你的性格来看,我们也不是熟络到能说废话的关系。所以,你说这话一定有用处。既然对你没好处,那就是对那位X先生有好处了。”
童钧的推理凭借一份过人的、几乎是天生的直觉和联想力。
说白了就是他会猜,而且精神力专注,反应奇快。
童钧在阿德莱德告诉他是他杀了他的父亲之后,就基本推翻了自己最开始的阿德莱德是主犯的判断。
为了确认,他就立即给阿德莱德看乔治·加里的尸体照片,试探阿德莱德的反应。
果然,阿德莱德充满悔意,夹杂着愤怒和悲伤,以及胆怯。
如果真的满怀恨意的人,是断不可能有如此反应的。
由此,他也确认了他在阿德莱德自曝的那一瞬间而形成的猜测:
休斯·霍顿和阿德莱德·加里恐怕都不是主谋。
阿德莱德依旧将弯刀抵在童钧的脖子前,差一公分不到的距离,刀口就会割破童钧的喉咙。
童钧继续道:
“我想,你应该并不知道查理·威尔森被埋在哪里吧。X先生故意设置了大闸刀和吊瓶毒药,为的就是让警察以为嫌犯有两个人,从而让警察怀疑到你身上。事实上,我也的确怀疑了你。
另外,X先生没有在最后关头远程操控将毒药注射进查理·威尔森的身体,把他杀死。他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当时在桥牌店附近守株待兔,等着绑架老贝克。而这计划,显然他也没有告诉你。
而你看来也挺想要一个人揽下全部的罪的吧?为什么?为什么X先生那么憎恨这些受害者?为什么你愿意帮他顶罪?亏我以为你是一个狼人,结果你却是个背锅侠。
背锅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吃香的职业?”
阿德莱德十分讶异于童钧此时的气定神闲。明明刀都悬到脖子前了,他竟还能思路如此清晰地做分析。
童钧继续道:“让我猜猜,因为X先生是梅薇思的亲人?和你有血缘关系?你觉得对不起他?”
阿德莱德突然笑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珍在耳机里疾呼:“乔纳森!你那里有屏蔽!我一下子冲不出来!你尽可能拖延时间!我一定来救你!”
其实,童钧还真的不怕,也并不需要珍救。
即使是在这个狭小的车内空间,童钧估算了一下,他还是能使出锁喉打。
但反击也只有一次机会,在这次机会中,他要将格挡和打击融为一体以削减阿德莱德的反应时间,准确的说,是要在十分之一秒内对阿德莱德造成伤害,并趁机夺取其武器。
打击点要落在阿德莱德的喉部,仅76磅的两辆就可使人类脆弱的咽喉碎裂。
童钧猜想,自己这具新身体就算是缺乏锻炼,也不至于连76磅都使不出来吧。
不过,他如此笃定的另一个原因是,阿德莱德不但不会杀他,还有求于他。
童钧转头:“这片小山就是当初梅薇思被判定是自杀的地方吧?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是谁杀了你的生母梅薇思·伊夫林吧?”
阿德莱德一愣,黑暗之中,那双戴着蓝色隐形眼镜的漂亮眼睛透出了几分被说中心事的震惊。
最后,他终于如童钧所料,收起了弯刀。
“乔治·加里在这里造了一个木屋。”
阿德莱德说罢,嗤笑了声:“在我的小时候,他说这是送我的礼物。没想到,等我长大了,这里成了他的坟墓。”
童钧没说话,他在等阿德莱德自己说出为什么他要带他来木屋。
阿德莱德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
“你知道当你长大了才发现原来全天下都瞒着你,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吗?”
童钧愣了愣。
实话说,他知道。
当他在他的哥哥送他的车里发现了窃听器的时候。
为什么哥哥要监控他?这会不会跟他的爸爸妈妈有关系吗?
还有牧时明明毕业时和他一样都是特密局刑警志愿,为什么却突然放弃了?
牧时有非常高超的黑客技术,童钧则是在推理侦破和犯罪心理侧写上更胜一筹。两人所擅长的领域互补,所以经常互为老师。
牧时的教学方法倾向于实战。他喜欢通过黑进童钧的电脑,然后让童钧以守为攻,想办法破解他的招式。
结果有一天玩大了,牧时通过童钧的邮箱,黑进了和童钧有邮件来往的发件人的邮箱。然后他就被一名教官叫走了。
也就是在那天之后,牧时突然消失了一周,一周之后,他就对他说了他弃考了。
牧时不擅长撒谎,与其说他不擅长,不如说童钧总能看穿他。
所以,牧时选择闭口不谈,拎包走人。这一系列行为举止简直不得不让童钧阴谋论。
难道牧时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更让童钧难以释怀的是,他潜进保安监控室,调取了那天的录像,本意是想看牧时去了哪里,却看到了他爸爸的保镖出现在停车场周围的身影。
童钧再次打开邮箱,看着他的联系人列表。
除了一些同学老师外,还有就是他的家人。
莫非他的家人背着他有什么秘密?或许这都是他想多了?
童钧至今还记得一颗火热的心如坠冰窟,以至于手脚发冷的感觉。
很可惜,这个疑问他可能永远没法解开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还是想念很小的时候,他妈妈给他弄的橄榄菜泡饭,大哥教他骑摩托,爸爸陪他练泰拳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妈妈就会给他炖鸡汤且一口都不让爸爸喝。
童钧收起回忆,调整好心态。他本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自不会拘泥于过去不可自拔。
这时,阿德莱德拿起一个包,打开了车门,跨下车,朝童钧道:
“那个木屋里有解开杀害梅薇思的真凶的信息,他,也就是你所谓的X先生,他说只要破解了这个,就告诉我他把那个叫约翰的孩子绑架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