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静静地坐在楼听雪的身旁,望着楼听雪熟睡的面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个苍老的老妪手持拐杖缓缓地走了出来,老妪满头银发,步履蹒跚,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要入土一般。只见这老妪来到那神医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怎么,看上这小子了?”声音冰冷却是依然清脆,完全不似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倒像是一个岁月不曾败的美人。
“奶奶,您说什么呢?”那神医话音一转,竟是如黄鹂一般,清脆悦耳,谁能想到这个神医,却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老妪在神医的头上轻抚了两下,一个老头子就变成了一个二年华的少女,这少女一张鹅蛋脸,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脸色通红,娇羞着说道:“我只是在想,周身换血这个难的事情,我,我真的能做到吗?若是,若是他,岂不是白死了”
“傻丫头,”老妪疼爱的拍了怕少女的肩膀,“奶奶的一身医术都让你学了去,只是一个换血,又怎会做不到?”
“可是,凤儿担心”
少女话未说完,便被那老妪打断:“若真是换血时候出了问题,我也不会出手的。”老妪冷冷的说道:“他若是死了,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换血原本就是逆天而行,何况你已经告诉他会死了,还有什么顾虑,放手去做便是。”
“可是,奶奶,他,到底有几成希望活下来呢?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凤儿,江湖险恶,做人不可太善良,你若是始终这样,将来出去,会没命的。”老妪苦口婆心,只是这个唤作凤儿的姑娘,依旧在希冀着方才的答案。
“若是我出手,两成,你,半成。”
姑娘神色黯淡了一些。轻轻地拨弄了楼听雪额前的头发,仿佛在替他临死前整理一番。
“救活她又有几成呢?”姑娘看向脸色已经乌青的冬笋。
“五成。”
茅草屋内,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
“九成死换五成活。我不想做了奶奶。”姑娘突然说道。
只听那老妪缓缓说道:“你错了,是十成死换半成活。”
姑娘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老妪却缓缓地离开了,只听那拐杖的杵地声伴着老妪的教训传来:“天道轮回,生死既定。医道无穷,向死而生。凤儿,你的医术早已大成,救与不救,全凭你的一念之间了。”
姑娘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
片刻之间,茅草屋中燃起了十一盏蜡烛,呈北斗排列,楼听雪和冬笋两人就躺在蜡烛中央。北斗七星,招魂续命。
烛光点亮斗室,只见凤儿姑娘口中念念有词,似在默默祈祷,既而将一根尺许银针缓缓刺入楼听雪心间,片刻间,那银针染血,却是那凤儿姑娘取出楼听雪心头血数滴,然后并指成刀,划开冬笋腕指,一时间毒血喷涌而出,黑色的血液似小蛇在地上流淌,可是偏偏趟不出这十一盏蜡烛。
随着身上毒血的涌出,冬笋脸上的乌青散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阵苍白,毫无血色,就在此时,凤儿将那银针猛地刺入冬笋心口,然后右掌平铺,缓缓抵在冬笋的膻中穴上,片刻后,真气流转,那冬笋姑娘苍白的脸色竟有一丝血色闪过。
凤儿左手翻转,两根银针便不知怎的就凭空出现的她手中。只见她手起针落,两根银针就稳稳地扎在了楼听雪胸前的玉堂和中庭两座大穴之上。瞬间银针染血,泛起了红光。
凤儿手上动作不停,但见她双手合十,不知道掐了什么口诀,念念有词,忽的双手按在两人的胸前,只见楼听雪胸前两道血光冲天而起,凤儿手掌随着血光张开,既而双掌合十,那血光仿佛忽然有了灵魂一般,缓缓地注入了冬笋心头的银针之上。
烛光闪烁,楼听雪的血缓缓地注入了冬笋的心间。三根银针之间红色缓缓流淌。
神医凤儿手中法决变换,口中念念有词,那根红色血线足足淌了半炷香的工夫,冬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分血色,面容似有痛苦之色。而那楼听雪却是脸色苍白,气息起伏不定,时断时续。凤儿不由得眉头紧紧皱起,毕竟,以命换命这种事,说一说跟做一做,始终是不一样的。
思索了片刻,凤儿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楼听雪就这样死去,并指成剑,点在了楼听雪的璇玑大穴之上。一股真气缓缓地从凤儿的指尖注入楼听雪的心间。
就在此时,斗室之中平地旋起一阵怪风,那周围的烛光忽明忽暗,凤儿心下大惊,正在看向四周查看之时,那眼前的两盏烛火“噗”“噗”熄灭,就在这光线一暗的瞬间,楼听雪的胸前忽然光华大盛,金光闪耀,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这金光中散出来,凤儿猛地想要撤回手来,却是已经躲闪不及,身子被这股大力扫中,倒飞了出去,砸到了无数的蜡烛,那楼听雪胸前的银针也被弹了出去,正刺入了房梁之上,消失不见。
旁边的冬笋姑娘也被这金光弹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道灰白色的身影鬼魅一般的出现,双臂一展,长袍鼓动,衣带飘飘,劲力所到之处,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金光也被这一道劲力压制的不得动弹,飞到半空中的冬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缓缓地飘落下来,凤儿见状连忙起身,将冬笋接过来,两指不停地触击,封住了她的周身大穴,最后将那银针慢慢的拔了出来。
手掌抵住了她的后心,将一股庞大的真力缓缓地注入,稳住周身的血液,灌注任督二脉,在冬笋的原本已无生机的身体里运行了几个小周天。
灰袍老妪收起掌力的一刻,楼听雪身上的金光也缓缓收敛,光芒渐渐暗淡,消失在了楼听雪的胸前。
凤儿此时探了探冬笋姑娘的脉搏,不由得喜上眉梢,站起身来,喜道:“多亏了奶奶及时出手,这位姑娘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就差一点就要前功尽弃,真是吓死我了。”
小姑娘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蔚为大观。
见到楼听雪安静了下来,小姑娘一把挽住老妪的胳膊,撒娇一般的道:“奶奶,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一道的本命符。”老妪冷冷的说道。
“好厉害的样子啊。”小姑娘好似是来了兴趣,两步便蹲在了楼听雪的面前,“他虽然失血过多,可是呼吸平稳,脉搏强劲,性命无忧,这个什么道的本命符,还真的是个好东西呢?”
老妪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孙女,“两个人都没死,这下子你满意了?”
小姑娘“嘿嘿”一笑,又挽住了老妪的胳膊,“凤儿只知道奶奶最好了,一定不会不管凤儿的。”
“你啊,早晚要吃个苦头才好。”
“嘿嘿。”
楼听雪睁开眼睛的时候,郭青莲就坐在自己床前。
“冬笋,她怎么样了?”楼听雪第一句话就紧张的问道冬笋的情形。
恰在此时,那眨着眼睛忽闪忽闪的冬笋端着木盆毛巾走了进来,正看着楼听雪挣扎着起身,小姑娘登时呆立在原地,定住了一般,楼听雪眼看着两行清泪从峨眉远山中流淌而下,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楼听雪看着冬笋,心中大定,原本说好的以命换命,没想到竟是两人都得救,这神医,还真是名不虚传。心中感激,正不知该如何表达。
冬笋扑倒楼听雪的怀里,嚎哭声音却越来越大,楼听雪不住地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却是无济于事,终于哭声将颜白玉和南宫正引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苦笑。
还是楼听雪给颜白玉试了个眼色,只听得颜白玉缓缓地说道,“冬笋姑娘,楼兄弟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咱们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吧。”
听到此话,那冬笋竟然神奇的收住了哭声,从楼听雪身上起来,楼听雪在她身后悄悄的朝颜白玉竖起了大拇指。
只见冬笋起身,紧接着弯下腰给楼听雪整了整衣衫,又给他仔细的盖好了被子,拿起方才拿来的毛巾给楼听雪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俗话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冬笋这一顿抱,给楼听雪抱得是出了一身汗。
仔仔细细,井井有条的伺候完了这一些之后,冬笋这才起身,端着那脸盆缓缓地走了出去。房间里鸦雀无声,都在安静的看着小姑娘做完了这一切。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跨出了门槛,南宫正这才一步走到方才小姑娘的位置坐下,嬉笑道:“楼大哥好福气,真是让兄弟羡慕啊。”
“羡慕你个头啊,一边去,”郭青莲却一把将南宫正推开,有给楼听雪拉了拉被角,柔声道:“楼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楼听雪微微一笑,道:“好得很。”说罢还举起了拳头,只是那原本将要握紧的拳头软弱无力的张开的五指。
楼听雪甚是尴尬,只能苦笑道“可能是刚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