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男子的身体再度发生了改变。

“换融开始了！”男子扭曲着脸，指着地面的方形黑洞朝成易大声：“你快走，不然……”

成易下意识地望黑洞方向跑去，但为时已晚。几乎只是一瞬间，地面的方形黑洞消失了，如同某种能够快速愈合的海洋生物。紧接着，成易耳边猛地响起了刺耳的笑声。

他回头看去，原来男子已经化作一名美艳女郎。

女郎看起来二十出头，有一头红色的头发，穿黑色皮衣，内衬白色半透胸衣，身材极好，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和外貌格格不入。

“哈哈，”女郎狞笑着，“已经走不了了！可怜的蠕虫！”

成易站起身来，凝视着女郎。

“你是……”

“尊士，机伶，系统……随你怎么称呼。”

成易一言不发，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女郎的话。

“方才那个男子呢？”成易说，“还有巫师，让他们出来说话。”

她在空中捏起了拳头。一时间，坐满了人的球形会场再度出现，正中那盏聚光灯如影随形，打在成易头顶。

“去找吧，”她望身后密密麻麻的观众席挥了挥手，笑着说，“他们就坐在那里，人群当中，你找到了他们，他们即可出现。”

聚光灯明亮得刺眼，成易抬起手，遮挡在眉头。

他转着圈，用眼睛扫观众席。

他无法指望真能从人堆里找出那两人，尽管他现在真的挺需要他们。

毕竟，那两人起码还能进行沟通来着。可如今，鬼晓得哪来这么一个性格乖戾的疯婆娘。

男子消失之前，曾大喊了一句“换融”。难道，所谓的“尊士”一族，实际划分为许多个不同的人物？且主事者并不由某个确定的人担当么？

就像一个人分裂了多个人格。成易想。

一分钟后，成易再度感到天旋地转起来。

“你想要什么？”成易问。

“听着，域界的一切，都尊崇我的意志而来，你却胆敢和我谈什么条件？”女郎说，“如今，你钻进了我的内部，就像苍蝇钻进了猪笼草里，这里尽管没有险恶的机关，没有致命的毒药，但随心所欲、炉火纯青的影幻有的是……我要你在这里慢慢地死去，像猪笼草消化一只苍蝇那样。”

说话间，四周的景物倏然移动起来，女郎也好，观众席也好，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而出现的，是积满了灰黑色浓云的天空。成易猛地发现自己所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万丈悬崖。

“轰隆隆”地巨响袭来，远方的浓云里竟然下起了火雨——燃烧着的陨石雨点一般冲破乌云，箭矢似的射在大陆上，所到之处，无不地动山摇。地面被砸出一个个巨大的陨石坑，更有甚者，一颗冒着青色火焰的直直地奔一座山丘而去，愣是把那座小山夷为平地。

成易从站着的悬崖边缘探出头去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已是万丈深渊，四周尽是黢黑的海水，那海水正不断地冲刷着悬崖根的白色岩石，每一次大浪打来，都能带走一些石块。

海浪何以能轻松地卷走巨石呢？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些白色的“石块”，其实是无数的头骨。他赶紧盘腿坐在地上，接着幽弱的天光，他发现原来自己正坐在由无数骸骨堆成的崖壁上。

晕眩感越来越强烈，成易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胖尤利的办公室，带有投影功能的座椅上方，蓝色信号灯正闪个不停。

桌子后头的胖尤利有些气馁。他耷拉着脑袋，半个身子倚靠在座椅上，右手肘撑着扶手，双颊泛着红晕，眼袋随着脸上的皱纹犹如将近干涸的瀑布一般，无精打采地挂着。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支修长的酒瓶，以及一只几乎被喝干了的宽腹矮脚杯。

酒是灰雁白兰地，在接受基改治疗重病之前，灰雁一直是他的最爱，但手术之后，他几乎没有再碰。他是一个意志力和自制力都绝对一流的男人，尽管上了岁数，可一旦下起决心，什么事情也都能做到——直到昨天和成易交谈之后。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是远方云层里的雷电。或许泛华都已经下雨了，但直插云霄的H层却永远感受不到。

但闪光显然还是惊醒了懵懂状态的胖尤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座椅上的蓝色信号，缓缓地直起身子，清了清嗓门。

信号接通了，穿蓝色西装的井元出现在面前。

“是你啊。”

他用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叹了口气。

“是我，尤利大人。”

尤利不慌不忙地抓起桌子上的灰雁，给自己斟上半杯。

如此的动作，显然让井元不知所措。尤利大人喝酒？简直不可思议。他直愣愣地看着微醺的尤利，像是看什么远古来访的外星人。

“我说，大人，不碍事吧？”

胖尤利哼地笑了一声，没做回答，只是自顾望嘴里送酒杯。

“井元君啊，井元君，”尤利说，“果然还是你啊。”

井元皱起了眉头。

“恕在下愚昧……大人是想和井元说什么么？”

胖尤利顿了顿，看了看窗外忽闪的雷电。

“那么多年了，该来的还是会来啊，像云层里藏着的一道闪电，躲不开的。”

井元没有作声。一时间，他很难明白尤利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是回过了神来，尤利转过头来，仿佛刚从什么梦中惊醒了一般地问道：“说说你吧，我说，升级还顺利吗？”

“托大人的福，升级顺利得不得了。”

“现在调往哪个部门来着？”

“航空航天部，”井元说，“负责方舟飞船系统的项目运行。”

尤利“呣”了一声。

“是个不错的行当。”

“诚然，”井元变换了坐姿，“轻松、自在，没什么压力，全亏大人美言推荐来着。”

尤利朝他摆了摆手。

“客气的话就省了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啊，”井元说，“要说是十分重大的事儿吧，倒算不上，只不过遇到几个问题，我才疏学浅，单要靠自己领悟的话，有点困难，也便是如此，下决心找大人请教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