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庄里所有人聚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认亲仪式。梅庄主和夫人端坐高堂,我爹等人分立两侧,我磕了三个头,说了一段我爹给我准备好的话(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背了),梅夫人,哦,不,干娘笑吟吟地一边说着:“乖,乖。”一边递上一个红包给我,我捏了捏,硬硬的,估计是金叶子吧。干爹刚从袖中抽出一卷书籍,递给我道:“俏刀,这是是怒雪刀谱,你好好收着,平日多加研修。”
什么?不是吧?!直接给我刀谱让我自己练?说好的“传授”呢?
我呆呆地一时没接,我爹在旁边用气声道:“快接啊,想什么呢?”
“哦哦……谢谢干爹!“我赶紧接下。
干娘似乎猜出我心中所想,解释道:“俏刀,你干爹这两日就打算跟你爹去云州了嘛不是,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所以先将刀谱传给你。你有内力底子,便不用从心法练起,只是学习招式,并不是算太难,你在庄里这几天,就由我来指点你。刀法招式属于外门功夫,除了勤加练习,别无捷径,明白吗?”
我乖顺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干娘。”我爹一脸妒忌地看了我两眼,我知道,他是觉得我平时对他没这么听话。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又吃又拿,卖乖讨好是应该的。
三天后,我爹和干爹启程了,去往云州查言颇一事。
临走前,我扒在马车门边,对我爹说道:“爹,你这一去不知我们父女何时才能相见,唉,我很是不舍啊。”
我爹说:“要钱是吧?”
我说:“我是觉得作为亲爹你应该考虑一下你女儿我未来这些日子的吃穿用度。”
我爹:“你已经拿了你干娘给你的金叶子了,还问我要什么钱?”
我:“一来,那是干娘给的钱,是她的心意,你给的钱才是你的心意。二来,我们这一趟去白熊城怎么地我也要置办点衣服脂粉吧,而且,我还想租个载日马车,你看我们这几大口子人,不是妇女就是儿童,怎么也要个大马车才坐得下。你也知道,租车很贵的。”
我爹冷笑一声道:“我跟你讲沈俏刀,你不是一直想去当女侠闯荡江湖吗?现在你武功也有了,内力也不差,我再也不拦你闯荡江湖了。不过,我就没听说哪个大侠闯荡江湖是靠家里供养的,你想闯,就得自己考虑赚钱的问题。”
我正央求,干爹也上马车了。我不好意思开口,死死地扒着车门,巴巴地望着我爹。
我爹一边使劲扣下我扒着车门的手,一边道:“女儿,后——会——有——期!”
然后,马车绝尘而去……
我的心……仿佛被车轮碾碎了一地。
五天后的一个清晨,我、九泽、小飞和白象等人也要走了,前往白熊城的薄云山庄。
自从认了干爹干娘之后,干娘除了耐心教导我怒雪刀的一些基本招式,闲来也跟我聊了许多家事,当真让感觉到许多温暖。临走那天,她早就给我们雇好了马车,又给我置办了白裘大氅,说是白熊城冷,一定要多穿点。我从小母亲去世,我爹虽然宠我,但我小时候还是羡慕别人有娘的人。所以,看干娘眼睛红红的样子,搞得我也有些泫然欲泣,想着她这样的年岁要在普通人家,孙子都好几个了,早就得享儿孙绕膝之乐了,但她却连儿女都见不上几面。
我们坐上马车之后,干娘犹犹豫豫对我道:“俏刀,你……你此次到了薄云山庄,见到你干哥干姐……如果方便……就劝劝他们,回来过元宵节,好吗?到时你也与他们一起回来,在庄里好好住上些日子。”
其实,我现在虽然是梅家义女,但梅家小姐少爷可都不知道这事,我对他们来说真不算根葱,我的话对他们也起不了作用,但我还是想让干娘有点盼头,便点点头道:“嗯,干娘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劝他们回来。”
干娘其实也知道我多半是安慰她,会意地拍拍我的头道:“他们若实在不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我心中又涌起一阵暖意……
九泽和白象等人也跟干娘一阵道别之后,随着驾车的黑龙赤豹一声“驾——”,马蹄轻催,车儿吱吱呀呀地晃动起来,我们踏上了继续北上的行程,气派堂皇的梅庄在一方小小的车窗内渐行渐远,至直模糊在一片氤氲的晨雾之中……
我仍然望着梅庄的方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九泽笑道:“很舍不得呀?”
我道:“回想起来到梅庄的第一天,怎么也不会想到,走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梅家义女,怒雪刀传人。”
九泽道:“这就是江湖无常,世事难料,等你到白熊城的时候,也不会猜到你离开时会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心情。”
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期待白熊城一行了。”
九泽忽然凑过来,悄声笑道:“我也很期待……期待一睹风庄主的风采。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卓俊如仙。”
我脱口而出道:“长相气度确实举世无双。”
九泽奇道:“你见过啊?”
我才想起来,我没跟任何人讲过曾见过风摩谷一事。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道:“曾有过两面之缘。”
九泽立马精神抖擞地问道:“那你跟他说过话吗?”
我道:“没有,我说的见过也只是……单方面见过,他是不知道我的。”
九泽:“哦……诶,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什么?我……我……能有什么感觉,我们又没说过话,又不熟……”我尴尬道。
其实,如果不是九泽问我,我还从未曾思考想过“感觉”一词。此时,被她一问,我又浮现了那天的情形,又想起了之后几次回想起这个人,心里总有点莫名的不愤、不爽。不愤什么呢?我也想不明白,只得道:“如果要说感觉,就是……他让我觉得有些不爽,总觉得天下么会有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他,如星辰,而我等凡人,则如草芥。”
九泽道:“嗯,那样的人,让你觉得自卑了。自卑在生妒忌,妒忌而生愤怒。”
哎哟,九泽可真是个明白人!一语道破我心中谜团。我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一想到我们跟那样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就觉得……老天爷凭什么这样对我。”
“哈哈哈……”九泽大笑道:“你是女子,他是男子,有什么好比的。你应该想,若是找到那样一个夫君就好了。”
“女子怎么了?女子怎么就不能和男子相比?我从没想过要将来的夫君多么厉害,我自己厉害就好了。”我道。
这下我们声音大,白象和小飞也听见了,二人本来也在嘀咕着什么,此时都抬头来看我。小飞朝我竖起大拇指笑道:“俏姐姐,你就是我心里最厉害的女侠!”
白象却小大人似地,正儿八经点评道:“哦,这就是我师父说的,本事不大,心却不小。”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