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的时候,林冉就看到了这副《蒙诏帖》。
其详细信息,也随之出现在了镜片:
名称:蒙诏帖
年代:北宋年间仿品
购入价值:25000
当前价值:500万
特质:……
缺陷:……
听到林冉指出这幅字帖并非真品,范唐不禁眉头一皱,再看到居然是个小姑娘,表情又恢复淡定,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懂书法,懂古董吗?”
遣词用句间的嘲讽意味,已是十足。
但范唐的语气却十分平和。
万一要是什么得罪不起的权贵大小姐,他也可以马换种态度。
宾客们正为乔老能得此名作感到高兴呢,忽然听到林冉说是假的,自然也蹙起了眉头。
看着小小年纪,估计连一件真古董都没见过,八成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这谁家的孩子?”
“太不像话了,怎么随便乱说呢?”
“连付昔年老先生都鉴定是真品了,人家也把一分为二的作法说的清清楚楚,她搅什么浑水?”
“……”
听到这些话,林中源也颇为尴尬,更惊讶女儿怎么敢如此乱说,立即拉了拉林冉衣袖,连忙说道:“你别瞎说,知道这范唐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国内有名的收藏大家!”
“我没有瞎说!”
林冉笃定道,“这字帖确实不是柳公权的真迹!”
“哈哈哈……”
“噗嗤,这小姑娘是出门没带脑子吧?”
周围宾客再次嘲笑起来,当看到林中源站在她身后,又把议论的焦点转移到了林中源身。
“是林大夫的女儿?”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还带出门来?这种时刻是她瞎说八道的时候吗?”
“唉,还说林大夫救了乔老爷子的命,八成是要飞黄腾踏了,可现在看来,恐怕是要凉凉咯!”
“还说呢,他女儿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范唐就得跟他们一家拼命!”
“……”
乔文山也听到了这些议论。
但他看是林冉,又见林冉第二次指出这并非真迹,不禁微笑道:“那你说说,这字帖为何不是真迹啊?”
“是啊,你说呗!”
范唐也跟着笑道,但他的笑容和乔文山截然不同,有些赌气的意味,甚至放言道,“这要不是真迹,我收藏的古董你随便挑,哪怕价值千万我也给,但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是所说轻易被辩驳,你林家正源堂,给我范家老小免费看一辈子的病!”
一听这话,林中源眉头蹙了起来。
想赶紧出来打圆场,再训斥林冉几句。
不料,还没等他开口,林冉便走出来说道:“好啊!那我就来说说你这幅字帖,首先,你看过柳公权的真迹吗?”
“怎么没看过?”范唐哼道,“我研究的还不少呢!”
“那就奇怪了,你怎么能看走眼呢?”
林冉摇摇头,“苏轼说过,柳少师书本出于颜,而能自出新意。范仲淹评价过:延年之笔,颜筋柳骨,散落人间,宝为神物。宋理学家朱长文更是评价,柳公权的书法出于颜真卿,而加以遒劲丰润,自名一家。”
“但这幅字帖,前四行用笔较雄畅,结字亦尚稳妥,而后几行用笔逐渐瘦薄,结字多松散,末行的‘权’字笔画也不成结构,与柳氏遒媚劲健,铁骨铮铮,耿介特立的书风悬殊较大。这位先生既然对柳公权的书法研究的不少,怎么会看不出这些呢?”
“这……”
范唐一时语塞,连忙回忆当初请各大鉴定专家,尤其是付昔年鉴定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方面的话,又是怎么说的。
乔文山一边听林冉所言,一边观察这幅字,不由得暗暗点头,说得还确实有道理。
周围宾客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到乔文山都点头认可,而他们又没有前近距离仔细观察这副字帖,更重要是懂书法、懂古董字画者寥寥无几,于是也都跟着附和。
“说得不错!”
“有点儿道理!”
“嗯,这小丫头看来还有点儿学识!”
“……”
这时,范唐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哈哈,你这个说法,著名鉴定专家王思立先生已经说明过了,柳公权写这幅字帖的时候才42岁,还在担任翰林书诏学士,未到大家的境界,把字写成这种结构,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也太小瞧楷书四大家之一的柳公权了吧?”
林冉继而反驳道,“别说42岁已经是柳公权书法的成熟期,就说书诏学士,这可是皇帝的大秘书,负责为皇帝撰写诏书,书法不成熟,可能吗?”
范唐再次语塞,眉头也蹙了起来。
古代伴君如伴虎,一个字写不好都要责罚,柳公权担任书诏学士,平日里更得是每写一个字都得用心钻研了。
“你知道柳公权是什么机缘担任的书诏学士吗?”
林冉提问后,不等范唐作出反应,便说道,“唐穆宗李恒继位之后,在佛寺中看到柳公权的笔迹,感慨想见他很久了,这才招来做书诏学士,而在之前唐宪宗李纯时期,柳公权的书法便已经声誉日高,怎么能说境界不够呢?”
范唐的表情,越发的凝重低沉。
而乔文山对林冉的分析,也觉得十分在理,不过老爷子还是说道:“小丫头,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这书帖不过是柳公权写的一通信札,笔迹随意一点也是无妨!”
“既然信札,那就更不对了!”
林冉不假思索的说道,“本帖中的‘出守翰林’在文辞不符合当时居官者职守的称谓,翰林是使职,而非职事官,无品轶,自然无官可守,唐朝有严苛规定,翰林学士只能用‘充’而不用‘守’,作为皇帝秘书在信札中乱用字词,就不怕惹来罪责?所以这点足以证明这幅书帖,乃是后人伪造,并非柳公权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