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见她这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想了想道:“虽然没分家,但我想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生活。”
雪芝听她这话,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一边倒退,一边用力地摇头,声带哽咽道:“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梁氏那坏女人,骗了爹,让爹觉得她好,处处都偏着她。
姐姐是骗子,明明说可以让自己跟着她的,现在又不行。
奶奶也是骗子,说什么会一直对自己好的,可分家的时候,却不带上自己。
骗子,他们通通都是骗子!
雪芝越想越是难过,她从小没有娘。而有了后娘的爹,也等于没有。
以前她至少还有奶奶和姐姐,可现在连她们两个人都不要她了。
她该怎么办,从今以后,她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她越想越难过,最后索性转身就跑。
温玉看她这情况不对,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跑,心里也有些焦急。
在现代时,她没有妹妹,像现在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或者该怎么安慰?
部队里她也有要好的女战友,可那里的生活,向来是流血不流泪。
即便是谁出任务牺牲了,他们也只是心里难受,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更别说诉苦,寻求安慰什么的,那都是天荒夜谈。
执行任务时,可以尽情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所需的七情六欲,实则他们都是看淡这些。
但现在这个是她这身子的妹妹,总不能让她带着面具去应付吧?
雪芝知道姐姐跟在自己身后,可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心才越发的难受。
既然都不要自己了,那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
说什么爹不同意,肯定是她不尽力罢了。
她是女的,是后娘嘴里的赔钱货,又不是儿子,爹才不会重视她。
肯定是之前那梁氏说要十五两,姐姐不同意,最后才这样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姐姐为了十五两,所以最后就让自己留在那个家。
雪芝一边哭,一边想,一边跑,压根没注意脚下的路,猛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倾。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倒之时,身后的衣服就让人给拉住了。
温玉将人稳住后,看她挂在眼角的泪水,有些脑子大。
“都不要我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就在温玉思考该怎么劝说之时,就听到雪芝这没好气的话。
“我们谈谈!”
温玉想了想,觉得眼前这小女孩其实也不算小,应该是懂事了,兴许她能从聊天中找个与这小丫头相处的法子。
雪芝抬起衣袖,用力的擦了下脸颊上的泪痕,语带肯定道:“看来祥哥哥说对了,你真的忘了很多事。以前我要是哭了,你一定会心疼的。”
雪芝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她记忆中的姐姐,总是随身携带绢帕,只要自己一哭或者流汗,姐姐就会心疼的替自己擦干净。
可现在姐姐看着自己的目光,没了以前的心疼,更别说是替自己擦拭泪水或者汗水了。
温玉一顿,不过又笑道:“是啊,都忘了。之前碰到杨嘉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后来还是娟子婶子说的。芝芝,你虽然是我妹妹,但是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印象。分家的事,也不是故意不带你的,抱歉!”
若是在现代温玉肯定是不会说抱歉两个字,哪怕出任务时,她需要扮演的角色,也从未对人说过这话。
眼下她想自己是个普通人,眼前的是原主的妹妹。她现在是从零开始,一切都得习惯,并且学会。
雪芝虽然从杨嘉祥的嘴里听说了这事,但亲耳听到和听说是两回事。
温玉见她傻愣的样子,怕她不信,又强调道:“真的,我只是忘了。要是记得的话,分家的时候一定带你。不过现在你也不用担心,爹虽然不同意,但也没说你一定要住在那里。若是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的。”
雪芝心里很是复杂,也有些不是滋味。特别是在听到那句,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是指姐姐和奶奶,并不包括她。
再者说,只是和姐姐她们住,又有什么用?
她的户籍是跟着爹的,梁氏又是那样一个人,只要姐姐和奶奶一从那个家离开,到时家里的所有事情,还不是落在她的身上?
换个地方吃,换个地方住,但该干的活,一样也不会少,甚至会更多。
哪天梁氏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让自己去和姐姐一起住,姐姐和奶奶也不能说什么。
温玉看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前这小丫头还是不言不语,便索性席地而坐。
她已经努力了,好话也说尽,这小丫头还是这么固执的话,那她也没办法。
雪芝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姐姐,抿了抿唇,略微思索一番,也跟着坐下来。
“只是住在一起吗?”
温玉见她终于开口,便点了点头:“住在一起不好吗?”
雪芝摇摇头:“没有不好,但是只是住在一起,又不是跟着分家出来的,多少有些不便。那女人要我白天回去忙活,晚上和三餐跟着你们吃,也可以吗?”
温玉倒是没有考虑过梁氏会让雪芝做事的,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你又吃不了多少,还怕吃穷我啊?再说她叫你,你又不一定要回去。”
雪芝双眼大睁,嘴巴微张,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你吃喝都不在她那,她叫你,你不理不就行了,怕她做什么?”
雪芝心里很是不得劲,姐姐的话,表面上看起来都好像是对的。
可不知道她是故意不提还是忘了,她们姐妹的婚姻大事,都需由父母做主。
姐姐是分家的,跟着奶奶,好歹有奶奶做主,爹和那梁氏到时顶多是给意见而已,这个是可以忽略的。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即便和姐姐奶奶住在一起,可因为没分家,婚事还拿捏在爹和梁氏手中。
要是现在不听梁氏的话,回头她肯定会随便找个糟心的人,将自己给嫁了。
温玉话落,见雪芝久久不语,便起身,拍了拍衣服。
突然鼻尖飘来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她四处看了看,待看到不远处那簇小白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茉莉花,而且还是处于盛开期的茉莉花!
她朝着那簇花丛迈进,待看到好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不知道是因为地域气候,还是这杨家村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原因,总之这农历都八月,马上就快中秋了,这花还处于盛开状态。
在现代,茉莉花的花期一般都是五到八月,现在这个时候,换算成现代的阳历,也是九十月了。
按道理应该是没有花,或者花到末期了才对。
可这里偏偏不是,看花的状态,应该还能开些日子。
雪芝看自己都没说话,姐姐就走了,心里越发的不得劲。
等看到她站在一簇小白花前时,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怨气。
那花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自己还没有一簇小破花来的重要?
温玉此时脑子里想的是茉莉花的经济价值,这花可以药用,可以提取香精,也能做食疗。
当然了,除了这些外,不仅可以观赏,还能驱蚊。
看来回头得多移栽些,要是杨家村的村民都种植这花,以后的日子,应该不用愁了。
要知道很多香水中,都含有茉莉香精。
“这小花有什么好的?”
雪芝说这话的同时,还不忘用力掐了两朵,放在鼻尖闻了闻。
她承认这花的气味不错,但那又如何,难道这小破花比她来的重要不成?
温玉听到她语气中的不屑,也没多想,反而解释道:“这花的用处很大,现在时间不早,等回头有时间,寻个时机把这些花移栽回去。”
她这话一落,雪芝诧异地望着她,见她蹲在那翻开这小白花的叶子和花根后,眼里的疑惑更甚。
“你,是谁?”
注意力集中在茉莉花身上的温玉,突然听到这话,顿时想到身旁这小妮子,只怕是最了解原主的人。
两姐妹年纪相差不大,相处的时间应该远比其他人要长,要说不了解,那是不可能。
虽然自己说失忆,记不得很多事情了,但应该也不会在失忆的同时,变得很多东西都会。
不知道之前那个借口都没有用,要是这小妮子也是跟着上山砍柴什么的,那谎言就会被直接戳破。
雪芝看她依旧不理自己,心中的疑惑更大:“你不是我姐姐,你到底是谁?”
温玉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后,站起来,认定地盯着她的双眼,字句清晰道:“我不是你姐姐的话,又是谁?你看我这脸,难道认不出来?”
雪芝认认真真地将温玉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的检查了一番,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姐姐温玉。
可感觉却又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就是莫名觉得,眼前的人不是。
温玉见她看了自己半晌也不说话,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同时道:“我之前不是被爹给打了吗?那会儿脑子晕的厉害,在忘记一些东西的同时,脑子也莫名多了些东西。比如你看这花,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对吧?可它在我眼里就是宝,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听说你会医术,奶奶的病什么都是你治好的?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姐姐明明不会的,要是她会,一定会告诉我的。”
这也是雪芝一直疑惑的地方,虽然那梁氏说自己的医术有多好多好,但是她一点都不相信。
要是姐姐医术好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
要知道每天晚上她们姐妹俩都会说悄悄话,有时候说白天碰到的事情,有时候说以后的事情,更甚者,还有说怎么对付那梁氏的事。
可偏偏这些里,没有一个是说姐姐会医术的。
“那是因为记得当时答应过教我的那位老人家,不说出去的。你也知道我每天都在外忙活,所以都是有时间的时候,抽空去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雪芝想到她姐姐确实很忙,每天不是在山上就是地里,远比自己要辛苦许多。
要是她故意不告诉自己,那自己不知道也正常的。
可这么一想后,心里的不得劲又加了几分,觉得姐姐不把自己放在心里,否则的话,怎么会连这种小事都隐瞒不说?
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自己罢了!
“我明白了,说到底,我在姐姐你的眼里,始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罢了。既然这样,你和奶奶过吧,以后我怎样,与你无关。”
雪芝说完这话,转身就跑。
她怕自己慢一步,会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人家把自己当做小姑娘,当做累赘,就连分家都没想过自己,那自己为何还要傻傻的黏上去?
好吧,就算她失忆了,可梁氏不是说了,只要十五两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后来她来和自己说不行?还不是怕自己拖了她的后腿,让她欠那么多钱?
现在她说可以让自己和她住,不必管梁氏和爹,她终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想过。
自己可以如她说的,不听不管。
可最后婚姻大事呢?
还不是由爹和梁氏做主!
要是真的惹怒了他们,于自己有什么好处?
温玉看着她扔下这话就跑,心底忍不住又叹息一下。
她实在搞不懂这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说的不行?
除了不是分家出来的,以后吃住都在一起,也没人欺负她。
等过几年,她再长大一些,自己也有能力了,给她找个对象,不就得了,为什么还得回那个家去?
理不清思绪的温玉,索性不想这些,专心研究茉莉花,心里决定回去后,和阮老太商量看看到底该怎么做。
雪芝跑出一段距离后,回过头,见姐姐没追上来,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失落。
可捏了捏衣袖中的绢花后,脑子想突然浮现杨嘉祥那张脸,随即抿了抿唇,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迈开步伐,朝颜家而去。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人了,所有事情,她都得学着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