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雅这话一出，温玉与霍嬷嬷对视一眼，有种孺子可教也的感觉，便眼带笑意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傻瓜，霍嬷嬷不是说了，过几日要带你去她府上做客？”

江素雅有些没转过弯来，过几天作客与明天找纪安瑶算账，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倒是芍药眼珠子一转，随即欢快道：“小姐，奴婢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过几天咱们要一起去县令府上作客，这势必得聊聊，联络下感情什么。当然，这重点就是对纪夫人要敲打一番，让她管束着点纪安瑶。如果纪夫人不当面责罚纪安瑶，只是敷衍的话，那就是光明正大的落咱们府的脸面。”

江素雅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

温玉见状，道：“素雅不若分析下，霍嬷嬷为何说这话。”

江素雅低头略微沉吟了下，这才开口：“此次嬷嬷出来，代表的是娘。纪安瑶这事，嬷嬷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就表示我娘也记在心里。纪安瑶于我们来说，总归是别的府邸的人，她爹好歹名义上是我爹的上司，有些脸面我们还是要给的。”

霍嬷嬷听江素雅这么分析，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小姐不是个蠢笨之人，如今看来之前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江素雅说到这时，看了一眼温玉和霍嬷嬷，见两人含笑的对自己点头后，又继续道：“既然我们江府卖纪府一个面子了，若是纪夫人不责罚纪安瑶，那就是反过来不给我们江府脸面，到时我们不客气，那也是情理之中。我们江府可不是随随便便没根基的县蔚府邸，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就是这个理。”

原本霍嬷嬷听她这么一说还挺高兴的，哪知听到最后，却来这么一句，忙道：“小姐哪有你这样说自家的。咱们老爷当县蔚那也只是为了小姐你的权宜之计，等过了年小姐一好，就要启程回京。区区一个县令算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纪县令的妹妹给皇上生了个女儿，这事放在小地方，人家兴许还会给个面子，卖点好给他。

可在他们江家眼里，这都不叫事。

宫里给皇上生儿育女的多了去了，只要能站得住脚的，又有几个不是背景深厚的？

就纪美人这种娘家无势，又只生一个女儿的，宫里可不是只有一个两个。

她们这种人，想要在宫里站得住脚，好好生存下去，就得在分位稍微高点的跟前伏低做小。

只是这样一来，日后不管出什么事，她永远都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

如今当今圣上无皇后，后宫由江贵妃掌管。

而江贵妃乃是霍家大小姐，霍依依的嫡亲姐姐，江素雅的嫡亲姨母，当今太子的母妃。

凭着这层关系，但凡纪夫人是个聪慧的，就知该怎么做。

即便是撇除这些关系，就江府这块可也不是他们纪府能够惹得起的。

江府本家这，江云野的大哥二哥，一文一武，文的大老爷自幼是皇上的伴读，如今任一品的宰相。二老爷也同时一品的官员，在朝任太尉一职。

至于江太老爷致仕（交还官职，即退休）之前，则是太傅，桃李满天下，更是曾教导过当今圣上。

江素雅原本还算开心，听到霍嬷嬷说过了年回京的事，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芍药打小跟在她身边长大，自然知道这是为何。

江府那些人，不管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除了江鸿轩这个少爷外，其他人都欺负自家小姐。

撇除因小姐的容貌外，还有一点，就是夫人没能给老爷生个儿子。

即便夫人有娘家和姐姐撑腰，也改变不了三老爷后继无人的事实。

他们都想着，日后老爷夫人老了，小姐出嫁后靠得还得是他们。因此在面对小姐时才会无所顾忌，总是冷嘲热讽。

老爷夫人总觉得为了小姐好，所以只生她一个，且带她出来，其实这些都错了。

夫人若是真的疼小姐，就该给小姐生个弟弟撑腰。这样就算日后小姐出嫁，腰杆子也才挺得直。

只是她是一个下人，一个小丫头，这种事，她万万说不得。

温玉不知江素雅这是为何，见她这样，也不该说什么。正打算回房歇息时，就听江素雅道：“诗情姐，这床够大，晚上我们一起歇息吧！”

温玉见她眼底似有哀求，又看霍嬷嬷没发话，便道：“成，不过方才打了一架，我先去洗漱下。”

等温玉回自己房间洗漱完才过来时，霍嬷嬷已经回自己的房间，而芍药也在外间歇下了，只有江素雅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眼底装满了心事。

“诗情姐，把灯灭了吧，我俩说些悄悄话。”

望台山的夜晚，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安静。

江素雅耳力听着外间传来芍药那低微的呼声后，这才细声道：“诗情姐，你睡了吗？”

温玉一直在等江素雅说话，听到这声音，便道：“没呢，等你将自己的心事告诉我。”

江素雅闻言，眼睛发涩，鼻尖发酸，她伸手抹去自己眼角那无声的泪，方才道：“诗情姐，我想请你给我娘看看，我想让我娘给我生个弟弟。”

只有身为古代人了，温玉才能给体会出古代人重男轻女是为何。

古代女子地位低，若是没有儿子，这一家子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

这种情况，在世家中，尤其明显。

后继无人的结果，哪怕你位高权重，那些人明面上是捧你，暗地里指不定怎么踩你。

即便你不在意，但你不能保证你的女儿不在意。

江素雅没等温玉表态，就继续道：“我知道我娘为了我，怕生个弟弟她分心了，让我觉得她不爱我，所以才不生。可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这不只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年幼时我不懂事，我会哭会闹，可如今我长大了，日后我嫁人后，我爹娘怎么办？”

“素雅，我觉得这事，你得和你娘说才行。”

“嗯，我知道，我会和我娘说的。只是诗情姐，我娘那样大的年龄了，还能生吗，再生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温玉闻言，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她叫自己给她娘看的原因，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不会，你娘年纪不算大，可以的。在生产前，适当运动，有助于生产，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在吗，不怕。”

江素雅闻言，总算呼出一口气，她就是怕她娘年纪大了，回头再生个孩子，对她不好，亦或者生不出来。

现在有诗情在，有她的保证，那一切都不是事。

“诗情姐，你有想过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吗？”

温玉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年纪小小，倒是开始思春了。”

“都大姑娘了，哪里还小。我娘常说，等我脸好，到时候就已经十四了。回头到京城里相看个，及笄就能成亲。”

“为什么要在及笄就成亲，素雅你不觉得太早？”

十五岁，搁在现代，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就算是念书早，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

而她此刻，却在说日后择偶结婚的事，这会不会想太多？

“不早了，我大楚国的女子到了十六还不嫁，要罚八两。十七不嫁，父母坐牢，十八不嫁，官媒牵线随意嫁的。”

温玉闻言吓一跳，这事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不过她又一想，现在自己对外不过是和素雅年纪差不多的，自是不必去在乎。

十六不嫁罚款，到时候她给钱就是。

至于十七不嫁，呵呵，那些人倒是有胆把那镇国候拉去坐牢啊。

等到十八，官府拉什么郎配，回头她自己看看，找个合眼可以过日子的，就凑合凑合过。

要实在不行，那就先假成亲，再合离，那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叫上有上策，下有对策！

“依我看，你娘那么疼你，怎么都会留你过了十六。八两银子，你家又不是拿不出。”

江素雅闻言则是想了想道：“若是我娘在年前能怀上，在我及笄前生下弟弟，我倒是可以在家多留两年。”

如果他们三房就她一个姑娘，到时候即便有她爹和娘疼着，估计大伯父和二伯父也不会愿意家里有个老姑娘。

除非，她爹娘与他们分家，从府里分出去单过。

可她爹娘就是因为没儿子，这要分出去，那简直难如登天。就爷爷那边，都不会同意的。

“诗情姐，说真的，你能让我娘在年前就怀上吗？”

这种事温玉能怎么回答？她又不是送子观音，说谁生娃，什么时候生，就能成的。

“素雅，我想这事，你可以和你娘好好说说，让你娘与你爹说道说道，兴许过年前就能怀上。”

这种事，需要她爹在她娘身上耕田播种，与她这种外人无关！

“那好吧！不过诗情姐，回头我们回京城，你也一起来吧。我怕我娘要是怀孕，要生娃了，没你在一旁，我不放心！”

“素雅，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等真有了再说。这几天你不是还要更衣沐浴礼佛吗，等结束后，我们去南县转转再回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

夜越来越深，室内一片宁静，突然温玉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匕首，起床悄声躲在门后。

透过门的缝隙，她看到一道黑影，窜进隔壁禅房中。

那禅房正霍嬷嬷的！

温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外间的屋子，发现有扇窗户开着，便踮着脚尖走了过去，随即翻身而出，悄然靠近霍嬷嬷那。

“此事可是当真？”

突然房间内传来霍嬷嬷压低的声音，那声音中却带着一抹庆幸与怒意。

“千真万确，幸亏今日你们没走那道，如若不然……”

温玉一听这声音极为熟悉，转而一想，这不是江鸿轩吗？

他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做什么？

连灯都没点，和做贼似的。

温玉正打算走，就听房间内传来江鸿轩的话：“目前还未查清到底是何人所为，这边还需嬷嬷多多费心些。我也会派人，暗中盯着。”

“这是自然，请鸿轩少爷放心！”

温玉看没自己什么人，便转身按原路回去。

霍嬷嬷禅房内看江鸿轩放下手势，便道：“这事不打算告诉颜姑娘？依老奴看，颜姑娘若是知道了也好，她为人机警，今日这事若是没有颜姑娘在，兴许老奴与小姐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不是霍嬷嬷要夸温玉，是事情就是这样。

“不必了，免得她担忧。我也知她是个聪慧的，不然今日你们必定过不去。可这事涉及到太多，她知道多了，与她没有好处。”

霍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这背后还涉及到六皇子和太子，还有朝廷之中的一些事。

颜姑娘就算是再聪慧，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这次她也算是无辜受牵连，老爷这边只要解决了就好，就莫要让她担忧了。

“也是，那就不必说，鸿轩少爷这边可有需要老奴帮衬的？”

“劳烦嬷嬷在鸿轩查清是何人手笔之前，莫要带着她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即便她们有人护着，也不排除会出风险。

在温玉的身份没搞清楚，还有她的师父也没找到之前，她暂时还不能出事。

据三叔的意思，如果她的医术当真了得，再找不到她师父的前提下，也许可以试试让她替太子医治。

还有她说的那《本草从新》和太子参，他问过所有吉峰镇的大夫，包括他名下济世堂的，都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丫头深藏不露，目前看不出好坏，不说旁的，目前就冲着她与素雅的这层关系看来，兴许可以为己用。

“好！正巧过几日老奴许带小姐去拜访下纪夫人，倒时就在南县多留几天！”

“哦，可是发生了何事？”

霍嬷嬷看江鸿轩有给撑腰的意思，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讲述一遍，最后道：“纪府实在欺人太甚，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也敢踩我们江府的嫡出小姐，简直是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