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个新同桌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跟安茜一起的时候,日常就是:谈八卦。各种八卦,名人的、本班的、外班的,还有老师的。生命不息,八卦不止。
现在跟越疏桐一起坐,日常就是:跟他较劲。自从第一次,他很不友好地打招呼之后,我跟他就开始暗暗较劲。凡事都要争个胜负。
做题要比哪个人用时少,背诵要比哪个人背得快,写作业要比谁写得快。
“你这道题做错了!”我将他的作业本扔给他。
“那又怎样。”他得意忘形地翘着二郎腿,“我比你快。”
“快有个屁用!”越看他这张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来气,“你看你这副作死的样子!”
“作死?我有你作吗?”越疏桐冷冷一笑,“你忘了你昨天为了抢点吃的东西一下子扑到我身上的事吗?”
“你!”我虽然气,但是幸好没有失去理智,话题一转,“越疏桐,我当然不会忘,你在看到虫子的时候发出的杀猪一般的尖叫。”
“陈也奚同学,你翻旧账的能力越来越好了。”越疏桐抚掌微笑。
我也抚掌微笑,“彼此彼此。谁让咱俩记性都很好呢。”
后面两个人颇为惊叹。
安茜:“他俩怎么又吵起来了?”
顾明之:“我也想问。”
安茜:“做个题都能吵起来,还有什么吵不起来的。佩服佩服。”
顾明之:“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欢喜冤家。”
我在前面听得很是郁闷,平和地说,“看来我们的第三名还是太闲了,我应该去告诉老师,说我们第三名痛定思痛,打算好好学习。让他把第三名的篮球比赛名额取消了。”
越疏桐在我旁边,不咸不淡地开口,“不仅是篮球比赛,足球比赛也不要参加了吧。”
“不止今年,明年、后年也算了吧。”我温声道。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回头,但听到我们俩温和轻柔的语气和不乏威胁的话语就足以让顾明之不寒而栗了。
“我说错话了,我该死,我掌嘴。”顾明之一本正经地说,“这两人并没有做欢喜冤家的潜质。”
“我们第三名真是善良可爱、坦诚直率。”我回头,给顾明之投以一个赞赏的眼神。
顾明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再一次月考,越疏桐还是第一名。与上次的区别在于,身为第二名的我在慢慢地跟他缩小差距,第三名的顾明之则跟我拉大了差距。
月考大榜上,印刷的宋体字大大写着:
第一名越疏桐
第二名陈也奚
“其实,你们俩看着挺般配的。”安茜说了一句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你眼睛坏了吧。天天吵架,般配个毛线。”
“你们俩虽然吵架,但是一致对外。上次顾明之说你们是欢喜冤家,你看被你俩整的,悻悻地改了口。”安茜说着,指着上面的两个名字,“你不觉得除了你们俩的名字一样大,别的名字都很小吗?连印学年大榜的人都觉得你们相配。”
“啧啧啧。”我戳她的脑袋,“你是看偶像剧看多了吧。”
嘴上反驳着,眼睛还是下意识地瞟了那两个名字一样。
阳光闪亮,透过树叶细细碎碎地照在那两个名字上面。
真是只有这两个名字一样大啊。
上楼的时候,透过楼梯间的玻璃窗户,我瞥见了学年大榜前站着的越疏桐,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在学年大榜上比着什么。
表情是异样地诡异。既兴奋激动,又隐隐地有些忧伤。
“你在看什么?”安茜看到了我瞟向别处的目光。
“没有什么。”我摇摇头,跟着她上了楼。
*
放学的时候,越疏桐一如往常地跟我一起走。
刚跟我成为同桌的时候,越疏桐听说我向来一个人回家,就主动请缨要跟我一起回家。
闹腾归闹腾,看不惯归看不惯,有个人陪我一起,比一个人当然要好得多。
我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头,“越疏桐。”
“嗯?”他发这个音的时候不同于往日的嘲讽,而是带着些许温柔。
“你家真的住在这边吗?”我对越疏桐跟我说的他家住在这附近很是怀疑,“我妈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谁家姓越。”
“你妈又不是把每一家人都见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妈的人缘那真是杠杠的。”我刻意说得很夸张,“我们家附近就没有她没见过的人、没听过的事。”
“我跟我表姐住。”他说,“她姓元。”
我摸摸眉毛,“好像是有家姓元的姐姐。原来你是她家的弟弟。不过,你为什么要转到我们学校来。你学习成绩这么好,何苦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我喜欢。”越疏桐没有多说,语焉不详地回答。
“哦。”我讪讪地说。
别人如果不想说实话的话,我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人家也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我。
就这样一路尬聊着走了回去。我们在十字路口分别,我停留在原地,望着他缓缓往前走的背影,眼前闪过他今天站在学年大榜前那副诡异的表情,疑问已经挂在了嘴边。
“越疏桐。”
他转身,不明所以地看我。
“…”话到嘴边,我却问不出来,到底还是说了句,“再见。”
越疏桐的睫毛上下扇动,明明白白地摆出一副“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再见。”
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问了也不会说,还不如不问。
我瞧着他的背影想。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是非问不可。
*
“你们听说了吗?刘家的孩子,鬼上身了。”我妈在饭桌上献宝似的跟我们说。
“食不言。”我爸对我妈聊的各种八卦并不感兴趣。
我实在是太想给我爸鼓掌了,因为手上拿着筷子,抽不出手,只能拼命地点头。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看向我。
“…”我收到了我妈威胁的目光,“其实听听也无妨。”
我妈满意地点头。
“哪个刘家?”我配合着提问。
我妈的牙咬着筷子,“就是你常常去买豆腐的那家。”
“刘叔家的?”我诧异地说。
我爸也同样来了兴致,“老刘家的?”
对于我和我爸的响应,我妈很是愉悦,继续说,“他们有人说,昨天半夜,刘家的孩子,半夜出去,站在外头,嘴里念念有词。”
“那是梦游吧?”我说。
“不是。”我妈直接否定了我的猜测,“我也以为是梦游。但是他们跟我讲,那个孩子像是在跟他妈妈讲话,而且在孩子的身边,有一串脚印。”
我后背发凉,眼睛不由得睁大了,“我没记错的话,刘叔的媳妇她不是得癌症去世了吗?”
“是。这才是诡异之处。”我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脚印是什么样子的?”我爸一反常态,追问到底。
“昨天晚上是你刘叔老婆的忌日。你刘叔不知道听谁说的,要把面粉撒在门口,结果,面粉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正好就到了那孩子昨天晚上站的地方就没了。”
我妈不愧是消息百事通,什么都知道。
“妈,那他跟他妈说话,说了些什么?”
“这谁能知道?只能听到那孩子在哭,边哭边喊,妈妈。”我妈玄乎地问我,“你说,这诡异不?”
“太诡异了。”我点头。
如此诡异的事,不分享给诡异的人,那真是太可惜了。
于是,我就去了汲汲堂。
听我说完这一切,知未姐的眉毛微微蹙起,“阿姨的话可信吗?”
“可信啊。为了确定,我刚出门,还问了巷口卖煎饼的王阿姨。她说整个镇子都传疯了,越传越邪门。”
“果然很有趣。这个事,我明天去看看。”知未姐饶有兴趣地说。
“嗷呜。”
有只未知生物又在嚎叫,蹲在旁边一个椅子上,分外慵懒。
猫与狐狸结合的外形,狗一样茂密的白毛,再加上现在狼一般的嚎叫。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生物。
不过我知道,让这种生物瞬间蔫掉的方法。
“媚娘啊。”我娇声唤道。
果不其然,被叫做“媚娘”的动物瞬间沮丧了下去,头垂到了椅子上。
知未姐好笑地说,“你起的名字真是绝了。”
“知未姐,你到底查到了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我嫌弃地瞥它一眼,“整一个四不像。”
“我记得,有一本古书上,记载过这样一种动物,就是名字我忘了。”知未姐微笑着说,说到最后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我端详着知未姐的表情,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十分怀疑地问,“你确定这种鬼东西,古代就有了?”
雪媚娘呲着牙瞪我,我也呲着牙瞪它。
一人一动物,就这样对峙许久。
“你们俩好了。”知未姐忍不住笑道,“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后面这一句话,应该是专门对我说的。为了显得不幼稚,我识趣地收回了目光,收起了牙齿。
*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刘叔家的事情,觉得很不同寻常。
刘叔家的事情隐约也有听我妈讲过。刘叔的媳妇是在两年前得癌症去世的,也就是两年前的昨天。刘叔的孩子叫刘保越,比我小了七八岁的样子,才上小学。他们家本来在大城市住着,因为刘叔媳妇的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后来,病没治好,刘叔的媳妇去世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刘叔携家带口地搬回了老家,在镇子上开了一家豆腐店。
他们搬回来有个一年多了,突然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我摸着下巴,琢磨着知未姐的话。看她的意思,这件事她很有兴趣,想要管一管。可是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师,管这个干什么。且不说有没有能力,就是有能力,一般人谁想招惹这种邪门的事情。
我再次想起,那天我问她的话:“你不会是当年的永宁公主吧?”
怎么可能,离永宁公主死去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如果她是永宁公主,那她估计已经成了妖精;如果不是,手指上的每一个缺口怎么解释,又是什么指引她要去管这些不知真假、不明原因的诡异事件呢?只是兴趣吗?
冀知未这个人太可疑了,可疑到她身上的每一条疑点都没有办法用正常的推论去解释。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