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眼睁睁地看着刘叔被警察带走,“我每天来他们家买豆腐呢,这下好了,还要换一家买。”
“就算没被抓走,你还敢来他家买豆腐?这种人面兽心的人,你还敢来?”变成奶黄猫的知未姐瞥了我一眼。
“也对。”我浑身颤抖,抬爪端详自己的长着黑色绒毛的爪子,“还是做猫好啊,什么都不用想,就是天天晒太阳就好。”
雪媚娘目光灼灼地盯着刘保越看,我悄声问知未姐,“媚娘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它可能在想,刘保越以后会怎么样吧。”知未姐用复杂的眼神望向刘保越,“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日子岂止是难过。”
“他不会就此成为一个跟他父亲一样的人吧?”我忧心忡忡。
“这就不知道了。他的人生在得知母亲死去真相的那一天或许就已经陷入黑暗了,或许更早,可能是在他被人欺辱无人解救他的时候。如果有一天,有一束阳光能照进他的人生,把他拉出黑暗就好了。”知未姐若有所思地说。
“会有人来救他吗?而且他愿意出来吗?”我持怀疑态度,“且不说,从来没有什么观世音菩萨,愿意解救众生,就算有,也得他自己愿意被救赎。小小年纪,校园欺凌不知悔改,以后还得了?”
“说不准。人活一世,人心本来就是要从黑白之间不停来回、徘徊,有的最终选择了偏向白色的地带,成为了所谓的好人,而有些人最终选择了黑色的地带,成为了所谓的恶人。其实好人、恶人并不都是纯粹的好或恶,只是在一些选择上选择了更道德的一个选项或者是更背离良心的选项。”
我举起两个爪子,相互撞了撞,就当是鼓掌,“我们知未姐说话果然是越来越精辟了。”
说出这句话以后,我感觉到奶黄猫有意地吹了吹自己额头上的几根毛。
果然,人不经夸,猫也一样。
事情了结以后,我有意向我妈打听了刘保越的下落。
“你说那孩子啊。他姑姑来了,说要带他回农村住。卖豆腐的老刘被抓了,唉,我直以为是个好人,谁料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可怜刘保越那孩子了。”我妈叹口气,一边掏出计算器算账。“你问这个干嘛?”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望天花板。
由于一些比较人性化的原因,我们几个人达成共识,除了知道这件事的有限的几个人,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刘保越的真实面目。
希望就像知未姐说的那样,他可以重新走出黑暗。
因为越疏桐好歹也算是参与者之一,我就将我和知未姐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的脸上一丝惊色都没有,很平静地听完,“哦”了一声。
“就这样?”我很失望,还想看他惊讶的表情来着。
“那你希望我哪样?”越疏桐一边的眉毛挑起。
“至少也稍微惊讶一下吧。”我的两个手指在空中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我有话对刘保越说,你看什么时候带我去一趟。”越疏桐说。
于是,在刘保越临走的时候,我带着越疏桐到了豆腐店。
越疏桐和刘保越在豆腐店对面的饮品店聊了很久,刻意避开了我。
后来,我问越疏桐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越疏桐却一脸“不可说”的表情,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地说,“这是个秘密。”
彼时,我和他坐在操场上,他抱着一本书,我也抱着一本书。四周都是奔跑的人群,只有我们俩仿若静止一样。
“越疏桐,我做了一个梦。”我鬼使神差地说。
“什么梦?”夕阳的光从侧面打过来,暖暖地映着他的眼眸,本来冷淡的眸色染了一层暖意。
“我梦到你了。在梦里,你不叫越疏桐,你也不是现在的人。”
“哦?那我叫什么名字?”
“好像跟大衡历史上的那位护国将军林又深同名,就是明宁郡主的未婚夫婿。你应该知道吧?”
旁边的人没有了声音,我感到奇怪,扭头看他。
越疏桐愣怔地凝视着我,从他清澈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到我的身影。
“怎么了?你梦到了吗?”
“没有。”越疏桐旋即低头,掩饰自己怔怔的神情。
“你没事吧?”我对越疏桐这个反应始料未及。
“没事。”低哑的声音从低下的头那边远远传来。
我心里明知越疏桐隐藏了什么,却不能乱问,于是机智地闭上了嘴巴,低头看书。
“你或许…”
越疏桐说了三个字后,却突然停了,正对上了我询问的目光,摇摇头,“没什么。”
今天的越疏桐真的不是一般的怪。我暗暗想道。
“哦。”我略为失望地继续看书。
*
第二天,越疏桐没有来上课。
我守着空座位百无聊赖,没有越疏桐跟我斗嘴真的是无趣至极。
我拿着水杯去打水,路过一个楼梯间,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五六个女生围着我,要么叉腰,要么抱胸,装作很拽的样子。
领头的人是个染着七彩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画着黑漆漆的妆容,留着老长指甲的女生,活像个七彩乌鸦。
乌鸦开口了,“你就是陈也奚吧?”嗓子尖刻。
“我要说我不是陈也奚,你也不会信吧?”我对这种废话很不屑。
“当然。你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年大榜常年第一的女生,我怎么可能认错!”七彩乌鸦抹了抹自己的头发,“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因为越疏桐?”我大致猜到了她们的来意。
“算你聪明。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你离他远点。”五彩乌鸦貌似很嚣张。
“这我可说了不算。”我摊手,“是他自己要凑上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五彩乌鸦很生气,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肯定是你勾引他的!”
“勾引一下就上钩了。那你们这男神也不怎么样啊!”我说,“你们男神可是在五十几个人的班里一眼选中了我,对我情根深种呢,每天护送我回家,陪我聊天呢。”
五彩乌鸦气得鼻歪眼斜,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我刚好躲开,一把把她按在了墙上。
其他人还要上来,就听见五彩乌鸦大声叫唤,“啊啊啊,救命救命。”她们瞬间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我只是稍微用了力道,什么都没干,一脸无辜地说:“你喊什么?要被校园欺凌的是我,你喊什么?搞得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也是。”
五彩乌鸦尖叫,“你们停在那里干什么?你们上来救我啊。”
“鄙人也是学过一点跆拳道的,对付你们这些人绰绰有余,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语带威胁。
那几个人更加犹豫,停在原地。
“乌鸦小姐,你别动,不然更疼。”我顺便对五彩乌鸦说。
乌鸦快要气晕了,翻着白眼,“叫谁乌鸦呢!”
“我跟你讲,不要巴巴地跑来威胁我,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想了想电视剧里的大佬的语气和动作,有样学样地说,“如果你还要来,我奉陪到底。”
说完,放开了五彩乌鸦,端起水杯,施施然地走掉了。
楼梯间回荡着乌鸦气愤的叫声,“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我高声回答。
回应我的就只有寂静的空气。
我心情大好地走开了。
这件威胁事件的结果颇具影响力。首先是我会跆拳道的事情传遍了全年级。
顾明之悄悄问我,“你会跆拳道?”
“不会啊。”我云淡风轻地吃着东西。
“那些人说你会啊,还说你亲口说的。”顾明之不解。
“瞎说的。”我气定神闲地冲他笑笑。
顾明之:“…”
第二个影响是关于越疏桐。
自他回来以后就敏锐地发觉了周遭暧昧的注视,毛骨悚然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我给你带了点面包,你吃点吧。”
越疏桐颇为警惕,“你会那么好心?”
“就是好心了。你别怀疑了。吃吧吃吧。”我把面包塞给他,心虚地说。
越疏桐打开包装袋,小小地咬了一口,“没什么问题啊。”
“都说没问题啦!”
越疏桐吃得还是小心翼翼。
此时,吃瓜归来的安茜奔奔跳跳地回来了。她看见越疏桐像一只松鼠一样抱着面包啃,就凑了过来,那眼神和别的人暧昧的目光一模一样。
越疏桐很是警觉,“干嘛?”
“你真的对陈也奚情根深种?每天护送她回家?”安茜问。
一块面包还没来得及嚼,就被越疏桐慌乱地咽了下去,卡在了喉咙里,引起了一阵阵咳嗽,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说什么?”
安茜又说了一遍。
越疏桐顿时明白了我送他面包的真实用意,他冷冷地瞪过来。
我捂着脸,透过手指的缝隙对他笑,“嘿嘿嘿。”
“陈也奚,你干了什么?”越疏桐勉强把面包咽了下去,艰难地问我。
“没什么。”
越疏桐一张好看的脸扭曲得厉害,“说!”
我讪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