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看着手上的菜单,扫一眼,便问成明慧:“你有什么是忌口的吗?”
成明慧抿一口茶,干脆地回答:“没有。”
顾问便一口气点了四个菜。待服务员走后,他将刚才点的菜细说与她听:“油焖大虾得选个头大、劲儿足的才好,剥掉虾线,锅烧热下宽油,猛火将姜蒜爆香之后再放入处理干净的大虾……”
成明慧双手覆在茶杯上,听他解说,眼里渐渐浸出眼泪。察觉到她的异样,顾问停下来,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
她吸吸鼻子,哂笑:“顾大哥,你真的是林益川的朋友吗?”
顾问点头:“是。”
“那你怎么与他们都不一样?”
“谁们?”
“关星和梁山。他们见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欺人过甚的样子,仿佛多看我一眼,就会脏了他们的眼睛似的。”
顾问注视着她,此刻她的神情黯淡,想来平日受那些人奚落,也够伤人自尊的。愣了愣,他幽幽地说:“我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顾明慧抬起头来,眼里是一层雾气:“你,跟他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吗?”
“不是。我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我是爷爷和妈妈带大的。因为爷爷与林涛是师生关系,所以我才有机会认识益川,而且是在我濒临破产的时候认识他的。”他缓缓地说完,抿下一口茶。
“对不起。”成明慧向他道歉:“我不知道你的这些事情。”
顾问摆手:“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从朋友的角度上来看,益川还是挺不错的,讲义气,讲信用。”
成明慧扑闪着双眼,自嘲地说:“我又不是他的朋友。”本来还想着顾问是他的朋友,要在他面前注意一下形象,现下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也就没那么深的顾忌。
这句话说完,心里隐隐生疼,稍一低头,眼泪便流出来。顾问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一下吧。”
顾秀正在与一只梭子蟹做斗争,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上洗手间的同事回来,在她身边坐下,低声跟她说:“我从大厅路过,看见你哥跟个女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女生不是叶依兰。”
顾秀放下螃蟹,拿上手机便走出去。大厅里有木架子隔开区域,顾秀找了处隐蔽的地方,目光四处搜寻,很快便看到了顾问。他对面的女生在擦眼泪,他给人家递纸巾,还好声好气地哄。
她当下就想到,莫不是顾问做了什么伤害小姑娘的事情,或者说是背叛了叶依兰。虽然她不待见叶依兰,但同为女人,她不愿意叶依兰被自己的哥哥伤害。
她将手机拿出来,将窗边那两个人拍下来,之后再返回自己的包厢。
菜端上来,成明慧擦干眼泪,轻吐个舌头说:“我哭饿了,要多吃点才能把力气补回来。”
顾问将鲍鱼推到她面前,宠溺地说:“吃吧,多吃点。”
小时候,跟顾秀一起长大,除了争东西就是闹口角,很少有兄妹和睦的时候。别人羡慕他有个龙风胎妹妹,他却觉得有个妹妹除了烦人没什么好处。待到再大些,兄弟感情裂痕愈来愈大,大到无法修补。
吃饭中途,成明慧接了个电话,是惠兰药店装修工人打来的,问她照明灯具怎么买。她已经从前头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利落地对工人说:“你先画图,统计数量,等我明天到了再买。”
之后又再交待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顾问问她:“你现在工作很忙吗?”
她点头:“对,很忙。我近期都不在凤朝市,在下面的乡镇出差。”
“那多吃点。”顾问交待她。
吃完饭,成明慧去结账后再返回座位,拿起饭店送的餐后水果,慢慢地吃。她有个好习惯,是不容得浪费。
顾问喝着茶,看着她如一只小仓鼠似的,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她的手机又响了,好像是林益川打来的。她把嘴里的东西完全咽下去,才接起来,淡淡地问:“什么事?”
林益川问她:“你在哪里?”
她回答:“我在E县。”
林益川又问:“你刚才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她装傻:“我给你打过电话吗?我不知道,可以能是刚才在干活不小心拨到了。”
顾问听她这样说,嘴角轻抽,这姑娘说起谎话来真是眼都不眨一下,明明一个多小时以前还又气又伤心,现下就能风轻云淡了。不知道林益川还在那边说什么,成明慧明显不耐烦地说:“你能有什么事?我才有事呢,我店里墙还没刮完,就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她长吐一口气。顾问说:“怎么不跟他说实话?”
“说实话有什么用?他说不定只怪我不如孟瑶那般有本事,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才不要去撞那种晦气。”她还不忿,讲起话来语气难复平静。
“他不是这样子的,我觉得你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和偏见。”顾问说。
成明慧不想跟别人讨论林益川,说得越多,说明他们之间的问题越大。她朝窗外看去,外面路灯已经亮了。她说:“顾大哥,我要回去了。明天一早得赶去E县。”
顾问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成明慧没有说话,只是到了外边就找借口:“我住的地方不太顺路,顾大哥你也忙了一天,就不用送了。”
顾问没有坚持,走到路边替她拦车,谦和地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工作也别太累了。”
她点头,礼貌地向他道别。待她走之后,顾问转身去停车场,冷不丁看到顾秀板着一张雕塑脸,冷冰冰地问他:“她是谁?”
顾问看她一袭灰色的裙加大黑框眼镜就来气,皱着眉头呛她:“你不好好在学校里修行,跑外面管闲事来了?”
顾秀目不斜视,依旧冷冰冰地重复刚才的话:“她是谁?”
顾问一只手将她推开:“与你有什么关系?少来碍我眼。”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查到。要是你在外头干伤天害理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顾秀一字一眼地说。
顾问原本已经越过她的身子,听得这话又倒走两步回来,轻蔑地笑:“就算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又能耐我何?”
“大义灭亲,替天行道!”
顾问不屑:“你的事我都不管了,我的事你最好也少管。还替天行道?先把自己的道修好再说吧!”说完不再理她,径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