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一直忧虑万分的,竟然是这个!
百里玉影看看左右,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直接将青司带回了她的院里。
路上,百里玉影一直沉默着。
圣上虽然正值壮年,可青司心中担忧害怕的是那些等不及皇帝衰老,就想尝试坐到那帝位上的皇子们吧。
甚至……即使皇子们愿意等,那些皇子背后强大的母族又愿意浪费时间去等吗?
成为皇子的外戚,又哪里有成为皇帝直系外戚来的动人。
房门被关,窗棂被掩。
就连门外无所不在的烈烈暖阳,都无法透入这小小的房间。
百里玉影坐在青司的对面,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就像她刚刚脱离自己身体时,那样完完全全的打量她。
“你所想的不止这个吧。”百里玉影试探着。
她既希望青司可以将那些庙堂之事分析透彻,可是又怕她真的说出。
“确实还有,但母亲真的要听吗?”
百里玉影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说吧。”
没道理,她女儿都可以看透的那些权利风浪,她却是不能去经历。
青司将桌上茶碗茶壶一字摆开。
“我西周除了西面有战神燕王镇守,北有狄国,南有梁国,东面还临着一整个天狼部落。”
“西周看似位于中央,成为众国之君,可是这样的地理位置,也意味着一旦周围小国联手,西周便会岌岌可危。”
“尤其是这里。”青司的手指落在代表梁国的茶碗上。
“梁国以前就是西周的敌对国家,虽然后来战败成为西周的附属国,可是您别忘了,这梁国当年进献于圣上的乃是梁国皇室公主。”
“你说的是月贵妃?”
青司点点头。
“月贵妃虽然并不受高祖帝多么喜爱,可是她却是生下了大皇子高佐,皇后没有嫡子,这高佐名既正言又顺,再加上他背后的梁国,这西周未来是姓西周还是梁,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百里玉影也有她的考量。
“京中不是一直都说大皇子高佐与世无争,无心皇位,即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你能想到的,圣上未必会想不到。”
“圣上当然想到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将自己的皇长子取名“佐”,这“佐”有辅佐帝王之意,目的还不就是想让他当一个闲王。
可是事实上,最后继位的正是——高佐。
青司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掩下眼中滔天怨恨。
“圣上虽然没有立下太子之位,可是有时候皇位交于谁,可并不全是由皇上决定。”
所以高佐才在国子监里,广结世家子弟,毕竟这些人无论是凭借自身实力,还是倚靠家中族荫,他们最后都会在朝堂上取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高佐现在就与他们交好,未必抱得不是将他们身后的世家直接绑到自己这条船上。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高祖帝最后选定的皇位继承人不是他,可是他就是能让朝上大半王公大臣,跪于高祖帝病榻之前,恳请他改变旨意。
“可即使是高佐最后坐到那皇位上,与我们来说,也并没有太大区别,尤其是你,那时候怕是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没用的。”
青司淡淡道,“您别忘了,您的女儿还有一张生的不错的脸,而且……”
青司抬眼看向百里玉影。
“梁国皇室张狂之极,他们本就对他们收为附属国的西周怀有敌意,更是对当年被迫献出公主一事感到屈辱,一旦他们入主西周,西周那些颇有姿色的贵族女子怕是一个躲不掉。”
她们有的被梁国贵族捉去当做禁脔,也有的如同她一样被人主动献上,但是不论如何,活下来的女子少之又少。
这里面包括她,也包括百里玉影。
百里玉影沉默了,虽然她想极力开导青司让她不要那么累,可是最后的最后她却是被青司说服了。
“这就是你一定要进国子监的原因?”
“是。”
青司道,“圣上既然让自己的皇子们都入国子监当中学习,已经能够说明国子监的地位。”
“下至由各地步步考来的寒门学子,上至京中所有七品以上官家子弟,即使我无法左右这以后的帝位落于谁人之手,但是至少我可以去与他们相互结交相识。”
“即使他们因着我女子的身份轻视与我,即使我最终一样难以逃脱我所设想的以后,可至少我努力过了,而且……”
青司看着百里玉影一字一句道。
“女儿不认为,自己比不过其他世家儿郎。”
是啊,她的女儿与其他世家子弟相比确实没有半点不及,她心思缜密,善于分析局势,她身处后宅当中,却能看透朝堂凶潮暗涌。
百里玉影在青司身上看到了自己夫君的影子。
或许,她的女儿就应该生做男儿郎,站在朝堂上像他父亲那样挥斥方候。
而不是被一个世家贵女的名头所连累。
“如今皇上已经答应,你也通过了国子监祭酒,可这剩下的路……”
女子入国子监,哪里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即使艰难险阻,风浪滔天,女儿亦是不惧。”
青司抬起眼去,眸中绽放出绚烂萤火之光,能在说出一切后,得到母亲的认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青司站起身来来,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虽然青司很愿意与母亲在这里闲聊,但是我们确实应该去婶娘院里了。”
此生她最为怨恨的是高佐。
可是琴长风,季云黛,李央,这些人,她也不会轻易落下一个。
年近半百的女科圣手姜笙,一边为季云黛诊着脉,一边看着季云黛憔悴的脸色。
滑脉滞缓,起伏无力。
显然这脉象不是很好,更甚者有落胎之相。
可是脉虽然这样,话却不能这样说。
姜笙收回了自己落在季云黛腕上的指腹。
“姜圣手,我家女儿怎么样了?”姜笙一停,管瞳就急忙上前询问。
姜笙没有说话,只径自将脉枕收进药箱。
见姜笙不言,季云黛看了一眼身侧的桃枝,桃枝心领神会的将一袋金裸子放到了那药箱里。
看着那钱袋的重量,姜笙满意的笑笑。
“若是老夫没有记错,好似我昨日就叮嘱过夫人,不要过喜过怒,最好近日一个月内都要静养。”
季云黛点点头,对于这事她是记得,可是今日的回门对她也一样重要。
“恕老夫直言,夫人若是再这样任性妄为,到时一旦气血淤滞,血气无法供养胎儿,那到时就算是扁鹊在世,怕是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