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要静,气要稳,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看,只紧紧的盯着你的目标就好。”
托着青司的手掌慢慢收回,青司站在那里,仿如站于战场之上,身边是来回厮杀的将士,而她稳稳当当的持着那柄铁胎弓,将利剑对准前方敌人头颅。
“放!”
箭矢恍若流星疾驰而出,然后狠狠印在那口出妄言的学子脑门上。
“哐党!”
这一下,只将那人惊的腿脚发软跌倒在地。
布包上站着红色颜料,落在他的额头上,这是对他先前所言,最有力的嘲笑。
“中了。”
青司看向身后的高渐离,却不知他何时已经退到了栅栏的另一边。
栅栏打开,高渐离看向青司。
“现在,该你了。”
短靴踩上马蹬,衣袂起落间青司翻身上马。
青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高渐离,她是想说声谢谢的,可是那一刻她又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正如他所说。
他是她的燕夫子。
青司握紧缰绳,一踢马腹,向着眼前的马场跑去。
身为学生,她要做的就是为她的夫子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好厉害。”
有人看着马场上策马奔驰之人发出赞叹,身为国子监的学子,他们虽然需要学习骑射。
但是身为读书人,喜好文雅的他们更喜欢乘坐马车多一些,毕竟骑马涉猎那是武夫才喜欢做的事。
可是现在,养在闺阁当中的郡主,竟然能够纵马奔驰,不仅姿势标准,此时竟然松开缰绳,踩着马蹬站了起来。
“她……这是要站着开弓?”
“怎么可能,能骑马开弓就已经难得了。”
是啊,当初他们练习骑射开弓的时候,不知多少人折在这上面,如今一个女子竟然敢这样做。
“她能做到吗?”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竟随着那马上站着的身影紧紧揪起。
青司站在马蹬上,身下的马匹还在颠簸而行,而她的手臂却已经开始缓缓拉起了手上的弓弦。
“腰杆挺直,目光平视前方,心要静,气要稳……”
风吹动她身后散落的发,扬起她垂落的烈烈衣角,马匹扬起前蹄不断向前奔驰。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看。”
那一刻,好似有人站在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肩膀,用醇厚如酒的声音,一点点的提醒她,矫正她。
慢慢的,青司的视野里,就只剩下那马场中间的半面箭靶。
就是现在。
“放!”
沾有颜料的弓箭离弦而出,向着那箭靶的方向飞去。
“笃”——
只是所有似无,快要淹没在马蹄中的声响,可是那红色的颜料,却是稳稳的印在那半面箭靶上。
“中了!”
那些揪心观望的人,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百里青司啊。”
高逸捂唇轻咳着,可是那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却是再真诚不过。
他的手指微动,在袖中不断摩挲着那个小小的锦囊。
“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到了吧。”
一丝嫣红悄然爬上高逸耳后。
“四弟也在这里?”
高逸回过头去,就见大皇子高佐,正与二皇子高天佑一同而来,而站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
“逸,见过父皇。”
“不必行此大礼,我也就是过来看看。”
高逸看着高祖帝身上的便装,了然的点点头,看来高祖帝此番乃是微服私访。
“那记箭印是青司扣射的?”
高逸看着那半面箭靶道,“虽然让人觉得意外,但那确实是百里郡主所做。”
“这丫头,让人意外的可不止这个。”
想到自己看的那——天下一国是为“和”的答卷,高祖帝眼中赞赏越重。
也不知她还会给人怎样的惊喜来。
“生女当如此啊。”高祖帝这话再一次证实了,青司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无论是谁,若是能娶得青司为妃,那可真是……
“你们可要努力啊,莫最后被一女子比下去了。”
高祖帝这话听得身旁三人心里各有所思。
策马而回的青司,翻身从马上跳下。
她的心情显然很好,虽然鼻尖上还带着几粒细小的汗珠,可是她的眼睛却亮的发光。
而比她眼睛还亮的,是那些一直注视着他的学子。
他们知道西周第一美人姿容无双,但是他们没想到。
当青司笑起时,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极致美丽,简直就让人看的蠢蠢欲动。
“多谢夫子指点。”
青司躬身在高渐离面前行礼,她真的做到了,这一切都要感谢面前这人。
虽然受到青司的感激,高渐离心情很是不错,但是,他淡淡的看了身侧那些觊觎的眼睛。
这其中警告不言而喻。
众人老天看地,看太阳,却是不敢再看青司一下。
高逸看的一笑,他知道青司对燕王有恩,没想到,燕王不仅单独授课竟然还这样护着。
不过若是自己,恐怕也会这样护着吧。
高逸看着现在阳光下弯起眼角的青司,她若是能做他的的正妃就好了……
高渐离将吉印取出,青司下意识的递上衣袖。
扬起的吉印在离青司衣袖一寸之处停住,高渐离却是抬头看向等待吉印落下的青司。
“这次,你又打算怎么谢我?”
握着衣袖的青司一顿。
怎么谢?
“夫子打算让百里怎么谢?”
“猫儿不喜来国子监,但是却很喜欢你,你愿意陪他上下学堂一段时间吗?”
原来只是这个。
想到那个年仅五岁,却要被迫来国子监的猫儿,青司忍不住心下一笑。
两家离得近,倒也没什么,只是……
“百里每日起的很早,猫儿他……”
“他明日卯时三刻会在门口等你的。”
竟然连自己出门的时间都知道,她应该夸赞对方不愧是燕王吗。
殷红的吉印在青司袖上落下。
“明日,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青司看着手上的吉印,她觉得应下这个约定并没有那里不妥,但是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索性不想了。
青司握紧了自己的衣袖,现在,她还需要最后一个吉印。
青司抬步向着代表“数”的学堂走去。
可是教授筹算行军的学堂里,竟然如同“书”那边一样,摆了书案,放了笔墨纸砚。
“这是打算纸上谈兵?”
季行止拿起一旁放着的题卷,紧接着却是眉头一皱,“怎么会是这个?”
青司接过一看,这题卷上写的竟然是——《赈蝗》。
“看来此次东陵蝗灾并不是十分乐观。”
若是一路顺风的话,估计也不会有此一题。”
“你打算如何写?”季行止看向青司。
他知道她最近看了许多行军的兵书,但是这题显然不是一个闺阁小姐能答的出来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哥可不要小看我啊,”青司意有所指的看向季行止的手臂。
与自己相比,季行止的手臂上只有一枚吉印,显然刚才的骑射不甚理想。
季行止忍不住笑笑,他这是被自己的妹妹给调侃了。
“那我可要努力了。”
见季行止坐下,青司也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脑中却是拼命回忆起,前世蝗灾平定的经过来。
那时,她生病卧于后宅,好像是听季云黛来看望自己时,隐约提起过什么。
但是因为时间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看着题卷上的两个字,青司眉头紧皱,难道,这次她要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