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都是误会。
凤懊悔自己的冲动,卿也冲他淡淡一笑,“你今日,也算救我一命,从此不再欠我。若仍因凰身死而怨恨于我,便大大方方来杀我便是,不必再总跟在我身后,欲下手却又受着良心谴责。”
原来你便是这样想我。凤冷然看着卿也浑不在意的模样,就仿佛自己多日的矛盾纠结与煎熬,对她来说就像儿戏一般,他怒极反笑,“既如此,倒要感谢卿也神君成全我这小人之心。”
卿也垂眸,“或许那日群神聚首,我就不该救下你们兄妹二人。”
多好的话,正中下怀,同凤多日以来想的一模一样,听到耳朵里,又莫名觉得刺耳,凤大笑,“一直只顾自己善良,却不顾旁人后果的卿也神君也能有此觉悟,实属不易!简直值得庆祝。”
卿也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凤下意识想问,看到卿也决绝而去的背影,他沉默着,双眸轻敛,显出十分倨傲。
悠悠听得有趣,她拖着双腮打断祝融,“凤凰后来从没有过十分大的情绪波澜,笑里有难过,难过的时候永远挂着笑,这般如同小孩赌气般的样子,从未有过。”
祝融难得发自内心一笑,竟也如暖阳,他状似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小白,“人在面对心爱之人的时候,这表现和平时都不太一样的,都免不得小孩子气一些,正如我们的新晋仙君乐正仙人,在天界也是出了名的清冷性情,现下却一副周到贴心的模样,不也挺反常么。”
被点名的小白也笑,“天界盛传祝融神君寡言少语,虽性情残暴却向来有礼,偏遇见我们望舒神君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般蛮不讲理,难不成也是一种另类的爱?”
悠悠摇头晃脑替小白辩解,“我们早先就认识,那时他便是个暖心的坯子,而且有时呆傻的很,能在天界得个清冷的名声,怕是还未适应天界交往呢。”
小白眼神稍稍黯淡。
祝融看两人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悠悠催他,“别闲扯了,快继续讲继续讲。”
自那天以后,如同一般老旧的桥段,凤与卿也成为了死敌。
卿也痛恶凤恩将仇报,却总不安于凰的死去,整日矛盾。
凤更复杂,明明有了卿也一席话,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仇恨她,却不知为何,总想起她与凡人相处时的恬淡笑颜。
那是她从未给自己展现过的,卿也面对凤的时候,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甚至透着一丝嫌恶。
祝融拍拍凤的肩膀,兄弟,要么,就大大方方面对内心,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所谓的仇给报了。
内心?什么内心?
祝融那时总是醉醺醺的模样,他斜靠在凤肩上,“你爱上她了呀,你同我一样,你爱上卿也了。”
“一派胡言!”凤恼羞成怒,甩袖离开,从那以后三十年,无人知晓凤凰落何处。
三十年后,祝融在桃林挖他先前埋下的酿酒,却挖了个空,疑惑间只听笑声爽朗,回眸见少年衣衫不整,xiong口露出大片如白玉般的肌肤,斜斜倚在桃树之下,落英缤纷,少年对着祝融摇摇举起手中一坛酒,“我承认了,你说的对!我花了三十年想明白,我确实爱上卿也了。”
好一个登徒浪子,这会儿连尊称都不用了。
他过来揽住祝融,“我和你爱上同一个人,你就不恼?”
祝融笑,“我从不强求,愿你也是如此。”
凤去寻到卿也,他跟在卿也身边,不言语,不动手,不隐藏,卿也仿若周围多围了一团空气一般视他为无物,他亦不恼,只跟在卿也身边,有时路过开了花的山谷,他摘满手野花捧到卿也面前,卿也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走开,他仰天长叹,如此美丽的花朵,竟无人愿意欣赏,可惜,可惜!
两人竟都十分默契,闭口不谈契约一事。
好景不过一年,魔族首领嘉修掀起了开元大战,凤本就因凰的逝去而沉沦了好一阵子,他不愿再见到身边人死伤,主张避世,但烛龙却认为,在神兽逐渐不被需要的时代里,越来越多的人类将神兽当做召唤兽进行强制认主,甚至有很多人直接将未开神智的神兽当做补品吃掉,这一场开元之战,正是神兽翻盘的好机会。
神兽主动分裂成两拨,一部分随烛龙参战,一部分随凤隐世,凤用了很长的时间将神兽们安顿好,等他再回头去找卿也时,卿也已经身披胄甲,陷在一线上浴血奋战了。
亲眼见证心爱的人死去到底要多大的勇气?
凤居然经历了第二次。
那日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曾在人间留下善名无数的那个神明,就在天际,被魔族人的三叉戟直接贯穿,衣袂飘飘,她缓缓飘落在地。
明明死去的人有这么多,偏偏卿也神尊殁了的时候,天地寂静。
风萧萧兮,云悠悠兮,有美人兮,自天际而陨落兮。
祝融最先反应过来,然后是凤凰,无数曾受过卿也援助的神灵,妖魔,人类,鬼魂。
团团围住,各人使出最大的力量,凤凰将费力存下的那一丝属于卿也的灵魂紧紧握住。
开元大战之后,凤凰拿这一缕灵魂,到了冥界,找到孟婆。
这一缕灵魂修复需要很久,修复好之后也和以往并不完全一样,尽管如此,你也愿意吗?
那时候凤凰已经变成后来悠悠见到的模样,八面玲珑,面上总有着淡淡的微笑,他轻轻点头。
自然愿意,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回来,怎么都愿意。
害,凤凰原来是个如此深情的人,还以为他生来凉薄,却原来是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
小白偏头看着悠悠,“凤凰这么爱过一个人,你不难过?”
悠悠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难过吗?不算难过,反而还有一些释然,只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