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卫所的演武场旁,郑玄和两个新兵站着,见肖珏过来,沈瀚忙上前,道:“都督。”
“听说人找到了?”沈瀚问。
“梁平看着。”
沈瀚稍微松了口气,如今禾晏正被怀疑着,突然失踪的话,未必不是故意为之。有疑点的人,总是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全。
不过既然人找到了,就该考虑另一件事情。
“郑玄所言是禾晏自行越山,沈虹所言禾晏是为了救郑玄越山,都督看……”沈瀚问。
肖珏:“郑玄在说谎。”
沈瀚一愣。
“越山路上有马蹄印,我也找到狼崽被摔死的痕迹。”肖珏道:“禾晏的确是在救人。”
沈瀚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此说来,郑玄几人实在不道义。”如此新兵,纵然再如何出色,日后一旦上了战场,谁知道会不会临时倒戈。士兵可以死在敌人刀下,却不能是在同袍的暗箭之中。
“不过,”沈瀚想到另一件事,“倘若禾晏所言是真,是否可以洗清她身上的嫌疑?”如果禾晏是为了战友可以不顾自己性命安危的人,或许应该对她有所改观。
“不行。”回答他的是肖珏冷淡的声音,“他在山上的陷坑里,徒手杀了一头狼。此子不可小觑,”他扬眉:“恐有秘密在身。”
沈瀚不敢多说什么了,如今凉州卫虽隔朔京千里,可如今情况复杂,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沈瀚看向郑玄几人,他们坐的远远地,此刻面色不安的频频朝这头望来,虽然郑玄极力保持镇定,却不知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揭穿了。
“都督打算如何处理这几人?”沈瀚询问。
“出越行伍,搀前越后,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肖珏神情不变,声音平静,“谤军之罪,斩。”
沈瀚心中一凛,俯首道:“是!”
……
禾晏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日上三竿,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坐起来,望着从窗户透出来的日光发呆。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禾晏抬眼一看,正是昨日那位医女仙子沈暮雪,禾晏奇道:“沈姑娘?”
“这是今日的汤药,你先服下,”沈暮雪把药碗放在禾晏屋子里的小桌上,“昨日都督已经给了你外伤药,你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即可。”
禾晏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顺口问:“沈姑娘,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他们也不叫我?”
“我同梁教头说过,你的身子还需要休息,今日不便去演武场练习。”沈暮雪回答。
禾晏应了一声,又看向沈暮雪,这姑娘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肤如凝脂,极其貌美,重要的是自内而外一股恬淡悠然的气质,教人心中极舒服。大约是被禾晏看的有些不自在,沈暮雪轻蹙眉头:“小哥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禾晏道:“我只是觉得沈姑娘面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沈暮雪愕然一刻,随即摇头笑了,“我同小哥从前未曾见过,大概是记错了。”
“好吧。”禾晏挠了挠头。沈暮雪见禾晏喝完药,便又将药碗拿走,退出房门外。
陡然间安静下来,禾晏也不知能做什么,好在这样的发呆没过多久,又有人在门外敲门。
“谁啊?”禾晏问。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禾晏一怔,门口露出个脑袋,竟然是沈虹。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过来的,整个人脸色十分苍白,嘴唇都成了青紫色,不如初见时候的活泼。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有些不敢看禾晏的脸,走到禾晏床边便讷讷道:“对不起。”
禾晏已经从洪山那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道:“没事,你不是告诉他们真相了吗?”
“可我……差一点就……”沈虹满面愧疚。
禾晏倒也能理解,如沈虹这样的,从前没经历过什么事,胆子小,想来被郑玄那么一威胁,就慌了手脚。她道:“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沈虹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刚进来的时候走路有些奇怪,”禾晏问:“是怎么了?”
“我……我犯了军令,被杖责四十军棍,”沈虹道:“日后便去做伙头兵了,不可上前线。”
禾晏默然,四十军棍,难怪沈虹脸色这么差,没死都算好的。
“其他人呢?”
“郑玄和另外两个人……被斩了……当着所有新兵的面……”沈虹脸色发白的道。
禾晏心中并不意外,当年她做飞鸿将军时,就听过封云将军的恶名,军中纪律极为严苛。曾有大官家的儿子来投南府兵,本是为了走过场扬名,却因犯了军纪被肖珏下令斩首,当时那大官不依不饶,告到陛下跟前,最后也不了了之。
旁人许会说肖珏残酷,但若非如此,他便也无法管制南府兵,更勿用提走到今日这一步。
“其实做伙头兵也挺好的,”禾晏拍了拍他的肩,“你性子温柔善良,上前线不敢杀人的。”
沈虹勉强笑了一笑,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东西塞到禾晏手中,禾晏低头一看,是一把松子。
“你是好人,”沈虹结结巴巴的道:“我之前太懦弱,对不起你,差点害你失去性命。这把松子送给你,你……你慢慢吃。”
他站起身来,又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刚出门,洪山他们一行人便进来,撞了个正着。沈虹红了脸,走得更匆忙了。待他走后,洪山问:“那小子还来干嘛?”
“应该是负荆请罪吧,”小麦道:“咦,阿禾哥,你哪来的松子?”
禾晏把松子往桌上一放,“要吃自己吃。你们怎么早就回来了?”
“总教头今日说事,”石头开口了,“近几日不必负重行跑。”
“什么事?”禾晏奇怪。
“咱们在凉州卫已经呆了整整一个夏日,”洪山抓起几粒松子,边剥边道,“总教头说,要挑选资质好的新兵去前锋营。”
禾晏挑眉,按照时间来说,的确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说再过十几日,咱们就要去山上争什么,争第一?”
“争旗。”石头接上他的话。
“哦对,对,争旗。谁争得最多,谁就是第一,就可能被点中去前锋营。”洪山嚼着松子道。
“阿禾哥肯定没问题,”小麦托腮,“阿禾哥这么厉害,一定能进。”
禾晏笑着摇头,仅仅只是前锋营的话,自然没什么,不过要想进肖珏的九旗营,只怕还要下点功夫。
这还真是摆擂台啊,能者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