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阳
不论是大秦还是大衍,春蒐、夏苗、秋弥、冬狩之中最看中得便是冬狩,大衍迁都金陵,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却再不见燕京白雪皑皑的盛景。颍阳的围猎场是皇家围猎场中最大规格得围猎场,每至寒冬,大雪盖着猎场,谢珩从前最爱的就是骑着马在猎场得林间路上策马,马蹄踏雪的声音,总让她忘记深宫里得你死我活,尔虞我诈。仿佛她得生命里只剩下少年时得意气风发。
齐旻看着她勒着缰绳,缓缓地在路上走,身后得光秃秃得树上满是白雪,偶尔落下来,甚有意境。银装素裹得世界在她身后都成了背景板,她坐在马上,带着遗世独立的清冷。
“你以前出宫最喜欢来颍阳骑马,今日怎么蔫了?”齐旻失笑道。
谢珩眼睛一撇似乎看见什么,拿着宫,上箭。白箭羽破空而出,射中了远处得兔子。身旁的侍从连忙上前捡。
“不是我蔫了,是长大了,便不想小时候那样爱撒欢了。”谢珩笑道。
她不会告诉齐旻,她如今坐在高头大马上,哪怕穿着这名贵的骑装,依然觉得冷的彻骨,哪里有策马狂奔的力气。
齐旻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意,只觉得是往事不堪,她想起来只觉得难过。心里便越发愧疚难安。娘亲去的早,父亲从来只把妹妹当作青云直上的工具,他一直知道她心里的苦。
“我已向陛下请旨,将安乐大长公主府改成长宁公主府,那处府邸极为巧妙,看起来与相国府在两条街上,实则两处后院是连在一起的,介时我命人将后院凿通,你也可以时常串门。”齐旻说。他眼里心里都想把最好的给她,他希望她像普通的世家贵女一样过富足闲适的一生。哪怕不嫁人,他想要留着她在身边照顾一辈子。可每每想起萧璟的话,“她要诛朕”他心里就堵的难受。他疼爱他的妹妹,也忠于自己辅佐的君王。他不想任何一个人有事。
谢珩看着兄长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了重话让她难过,他在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给她。她多想告诉兄长,当年他追随萧璟逼宫的事情,她已经不再介意。他是四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相国,前途光明,少年意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时间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好呀,只要大哥不嫌烦。”她嫣然一笑,明媚的让周围的一切更显得苍白。
帮齐旻牵马的沉钺突然很激动,跳起来鼓着掌,丝毫不顾及齐旻还在马上颠簸
“好呀好呀,不麻烦不麻烦,世子虽然忙的很,可是有沉钺啊。府里最近来了位东瀛的厨子,做出来的东瀛菜甚是新鲜,闻所未闻。公主可以常来尝尝鲜。”沉钺说的眉飞色舞,让谢珩都露出笑容。
齐旻在马上重重地咳了一声,沉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正了正脸色,乖巧地前好缰绳。小声咕哝道“公主回来,我激动嘛。”
谢珩从小就喜欢沉钺,沉钺是母亲贴身丫鬟的儿子,比齐旻小,比谢珩稍大一点,随说是齐旻的伴读,从小便喜欢缠着谢珩。如今齐旻官至相国,他老是世子世子的叫改不了口,索性就一直这样叫了。
齐旻心里却是冷冷一哼,这小子从小喜欢缠着谢珩。小阿珩刚出生没多久时,他就喜欢趴在摇篮边傻笑,总喜欢与他抢着抱小阿珩。这直接导致阿珩小时候与他更亲热些。
“阿珩,我去那边看看,你一个人要小心。”齐旻笑得温和。谢珩乖巧地点点头,沉钺却不愿意了。
“世子一个人去吧,这深山老林的,公主很危险。”沉钺跑过去牵着谢珩的缰绳,看着谢珩痴痴地笑。
齐旻一脸阴沉骑着马上前,踢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道:“走”沉钺只能捂着屁股,不情不愿地牵着齐旻的缰绳离开,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
“世子,从驿站回来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公主了,好不容易一见,都被你搅黄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野兽不成,非要我跟着。”沉钺哀怨地咕哝道。
“你把你那哈喇子给我收收,每次见阿珩都这样,丢死人了。”齐旻瞥他一样,嫌弃道。
“你这是嫉妒吧。”
“我嫉妒你?阿珩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
“可是公主更喜欢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阿珩喜欢你了。”
“两只眼睛”
“等回了金陵,你给我去西郊喂马去。”齐旻咬牙切齿地说完,扯过缰绳策马离去,只剩沉钺在身后边追边喊着世子。
争吵声慢慢淡去,两抹身影也越来越远,谢珩无奈地笑笑,对旁边的阿盏说。“走吧,我们回营去吧。”
扯过缰绳回头,两人没走一会就遇见前面浩浩荡荡的人马,簇拥这两人,谢珩发病后内力边封住了,目力有限但不用看谢珩也知道是萧璟和齐嫣。周围都是树抄不了小路,谢珩心里难受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真是冤家路窄。”阿盏知道这个齐嫣对公主不是很尊重,实在对她喜欢不起来。
谢珩眼神扫过,她也只得讪讪地闭嘴。
走近了发现萧璟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很健硕,齐嫣就在前面坐着。俩人侧对着谢珩,萧璟在她肩窝呢喃着什么,一脸宠溺的笑意,两人的姿势很是亲密,萧璟握着齐嫣的手拉弓,利箭破空,射出去时却没有射中那只兔子。齐嫣撇着嘴很高兴的侧过身握着粉圈砸在萧璟胸口,她还要再砸,萧璟已经用手握住她的拳头,宠溺的笑着吻她的发顶,轻抚她的头发。
“没关系,跑了一直兔子而已,林子深处还有黑熊,孤猎一头回宫给你做一件大氅。”他轻轻地抚慰着齐嫣,如珠似宝。
齐嫣却看见了谢珩,萧璟的眼也掠过她,没有过多的停留。便翻身下马,又转身牵着齐嫣的手把她抱下来。
谢珩心知避无可避,走上前去行礼,萧璟只挥挥手让她平身,冷淡地像一个陌生人,仿佛当年救她的少年只是南柯一梦。她垂眸掩下片刻的失意。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本宫抓兔子的时候来。”齐嫣却没有什么好语气,她本来厌恶谢珩,丫鬟说看见谢珩和皇上亲密,她问萧璟,萧璟也不解释,她便自主地觉得是谢珩勾引了皇上。平时装的清高的很,背地里还不是龌龊至极。
谢珩只觉得无奈,她一早看见她和萧璟在射那只兔子,便下马站在远处,那时候兔子还没跑,怎么到了她嘴里,便像是她吓走了她的兔子。她见识过萧璟的箭术,亲眼看见他的金羽箭穿过窗户纸从尉迟勇的太阳穴贯穿,钉在木头上。那么远的地方还有这样的速度与力道。一只小小的兔子怎么可能射不中,谢珩看的清楚,是齐嫣自己不会骑射,握不弓,那把弓的后力震动了她的手,连带这那支箭偏离的方向,速度也大打折扣。这才没有射中那只兔子。
阿盏心里不忿,她可看的清清楚楚是她自己箭术不精,她正想出头,谢珩伸手拦住了她。
“谢珩妄动,惊了娘娘的兔子,实在是抱歉,娘娘若是实在想要,我这里倒是有不少。”谢珩也没有多争辩,只看着齐嫣的眼睛,伸出食指和中指勾了勾。后面的侍从便提起一个很大蛇皮袋子走到齐嫣面前,不待齐嫣反应便打开袋子,一手提溜起一只兔子的耳朵提起来,那兔子还在流血。那袋子里还有些别的动物,一大股血腥气袭来,连萧璟都皱了皱眉。齐嫣看见那兔子的一瞬间骤然睁大了眼睛,倒在萧璟的怀里。惊魂未定的模样。
谢珩却云淡风轻地笑着摇摇头,“这兔子太小了,颍阳天寒地冻的给娘娘挑个大的,给娘娘做个兔毛围领。”
说完那人人便继续低头找兔子,一只手在袋子里翻滚,齐嫣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连忙冲到远处呕吐,身后一帮人跟着手忙脚乱地递水递手帕。看着齐嫣的背影,萧璟挑眉看着谢珩,谢珩也不在意迎视着他,眼底掠过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