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药师一番苦口婆心,威胁加利诱,也要逼迫叶秦去更加拼命采药,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王采药师作为师父,有权从徒弟采集的草药中获得一部分的分成。叶秦采集的草药,百分之五的钱归自己,百分之十的钱归王采药师,剩下的归采药堂。所以王采药师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徒弟采的草药越多越好。
叶秦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低头沉默以对。
一年下来他挣了六十枚银叶,离一枚金叶购买一册低级秘笈的钱都都还差得远,没有足够的武力,他怎么会轻易去冒险?药是别人的,命可是自己的。为了采药而丢命,这笔帐他怎么算都觉得划不来。至于杨一成和冯小,他们要拼命那是他们的事情。
叶秦苦恼的,不仅仅是每个月都会被王采药师说上一顿。
他更发愁的是自己的修炼进度。
在过去长达一年的勤奋修炼,他也仅仅让自己的白光球的亮度增加了不足十分之一。按照这个速度来计算的话,也就说他至少要十年的时间,才能让光球增加一倍的亮度。
而坐忘经坐望无我的最低级的第一层境界,至少要让光球增加一倍才算圆满完功。第二层,所需要的能量更是翻倍。
做一个简单的粗略估计,练完第一层境界需要十年,练完第二层境界需要二十年,练完第三层境界需要三十年。
等叶秦把坐望无我最低级的第一层、第二层和第三层境界都练完的时候,他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垂垂老朽的老头,然后呜呼哀哉了。
而他的寿命,仅仅是八十一年而已。
这个岁数,清楚楚的刻在他的本命元神碑上,每过一天,便少一天。虽然叶秦不知道这块石碑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寿命,但是这一年来,他早已经对那块石碑深信不疑。
一想到自己将会在八十一岁的时候死去,叶秦心中便有一丝无力的恐惧感。对死亡的畏惧,这是人的本能,尤其是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这种恐惧感更甚。这跟他的勇气大小没有任何关系。
在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之后,叶秦对王采药师说的晋升采药匠,在采药堂混出个名堂,娶妻生子之类的事情,已经兴趣缺缺,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除了这些之外,叶秦的身体上也出现一些变化。
因为坐忘经坐望无我的第一层至第三层功法,在修炼的过程中,要求收敛一切外泄的“气息”,以避免任何的元气外泄。
第一层收敛外泄的“表情”,尽量避免表情波动。
第二层收敛内泄的“情绪”,尽量避免情绪波动。
第三层收敛“心力”,尽量避免去做殚精竭虑,耗费心力的事情。
这样一来,可以起到收敛一切精气神,加快修炼的效果。如果无法收敛的话,则会造成精气神额外的损耗,一定程度上会减慢修炼速度。
叶秦现在刚刚开始修炼第一层,所以要收敛表情。
这整年下来,不管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烈日炎炎还是寒冬,或者是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几乎都维持着一个神态淡漠。因为这种表情能够长年累月的维持,不用耗什么力气。
他也渐渐变得很少说话,因为话多容易改变神态。
现在,叶秦心中情绪纵然还在剧烈的波动,心力更加清晰敏锐在思考,但是表情却纹丝不动。
别人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在那些认识叶秦的人的眼中看来,他无疑变得有些的冷漠,难以接近。
过去在采药童子的三年期间,叶秦处事淡然,从不咄咄逼人,自有一股凛然的少年气势。既不像杨一成那样争强好胜爱耍拳头,好像江湖中的混混大哥,也不像冯小那样斤斤计较一些琐事,市侩味太浓。师兄弟五人当中,无疑是叶秦最好相处。
钱若秀、孙莹这两个师妹都喜欢悄悄找他聊天,跟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还拿些她们特意制作的糕点来给叶秦品尝。女孩总是比男孩早熟,心思也巧许多,已经再为她们将来的事情做打算了。
可是自从成为采药学徒,这一年下来,只有每个月回县城的时候才偶尔能见上一面,她们有很多话想要和叶秦倾说。可是叶秦却一次比一次更淡漠,对她们所遇到的欣喜雀跃的事情毫无反应,就像是陌生人听到陌生的事情一样,这样的“绝情”,却让她们伤透了心,反而对他怨恨起来,不再理睬他。
叶秦心中除了一丝苦涩,还能怎样?
就算是发苦,也是心中发苦,脸上早已经不可能表露出半分除了淡漠之外的表情。
他跟这两个师妹尚且如此,跟师兄杨一成、师弟冯小则的关系自然更是恶化。
杨一成有一次他叫叶秦跟他和一群采药堂的学徒去街上喝酒,叶秦因为不想去太热闹的地方,所以拒绝了,杨一成认为叶秦扫了他的面子,不够兄弟,对叶秦颇有看法。
冯小则认为叶秦太孤傲了一些,叶秦跟他打招呼从不露笑脸,结果被他心中记恨。师兄弟之间原本还算勉强合得来的关系,这一年下来越发淡薄,偶尔见了面,也仅仅是打个招呼而已,很少有机会在一起闲聊。
王采药师反而丝毫不在意叶秦的变化,他本身就整天挂着一副冷冰冰的臭脸,在王采药师的眼中,叶秦这幅淡漠反倒是很合他的胃口,这是一个采药学徒应该有的态度。要那么多热情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干好活才是正经事。
唯一让叶秦欣慰的,是成大牛。
叶秦每次回竹岐县城都会去杨家铁铺看大牛,大牛已经成了铁匠学徒,成了黝黑结实的十四岁小伙,跟着杨大叔能够熟练的打些铁农具,自食其力是没问题的。大牛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因为他神情淡漠而产生罅隙。只是,他和大牛之间也不再像以前同甘共苦的亲兄弟一般的关系,大牛对他中更多的是敬畏。
叶秦心中黯然。这种敬畏的神情,他在县城许多的居民的眼中瞧见过,那是普通人对江湖中人的敬畏。不过,只要大牛能在杨家铁铺过的好,他也就安心了。他现在也无法过多的奢求什么。
他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采药堂内没有谁能够忍受得了他这种日益强烈的淡漠。从修炼了坐忘经坐望无我开始,这条路只怕注定要他独自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