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之沉默的踱着步子。
四周是来来往往的游人,不时对他多看几眼,甚至好像有人轻唤他,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公子,公子姓什么?”
一个样貌俏丽的少女见他终于停下了步子,便忍不住含羞带怯的问他。
萧望之沉默的看了她一眼,负手离开。
少女愣愣的立在原地,很快俏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
“你看她,又哭,人家公子能看上她这个样子的?”
“痴心妄想……”
远处有乱乱的女子声音传过来,萧望之顿下步子回头看,却见几个少女已经走远了。
哭。
“只要我一哭,国公爷就会来看我,”耳边仿佛有女人在轻笑,“像你娘那个样子的,粗鲁愚钝,喜欢舞刀弄枪什么的啊,国公爷会喜欢她?”
“最后还不是死了?哎呦,你可别这样看我,你娘是生你死的,和我可没关系……”
“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养在我身边也是没用,”说话的男人声音淡漠:“你们便将他带回兰陵老家,若是病好了就会到我身边,好不了的话,就一辈子呆在兰陵吧……”
……看来,他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盛京了。
可就算是是回去了又如何呢,害死母亲的那个女人早就死了。
看着眼前连绵低矮的山脉,萧望之负手而立。
“呜……”
耳边仿佛有人在低声哭泣,声音在风中渐许消散,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它的悲伤。
萧望之微微皱了眉,顺着声音的来源向一侧看去。
不远处是一片林立的山石,有水有树有花,一块两人高的山石北侧似是站了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哭的肝肠寸断。
秦蕙言本来不爱哭,可最近不知怎么倒霉事事都找上她。
她感觉暂时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她怎么会这样!
她的妹妹,就算有心机,算计过她,可至少还是她印象中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妹妹。
她的表哥,就算不再喜欢她,也曾对她恶语相加,可他若是不喜欢她,那她也没有办法啊,这样就好了吧。
她认命了,是她害了秦妙言,落的众叛亲离她也毫无怨言。
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女人明知道自己的姐姐即将和她抱着的那个男人定亲,还恬不知耻的抱着她说她控制不住自己!
男人明明喜欢秦妙言喜欢的死去活来,可是转瞬间却也能抱着别人女人深情款款!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就像是个傻子一样!
秦蕙言捂着自己的脸,眼泪顿时更加汹涌了。
“哭,木已成舟,哭有用吗?”对面的少女声音冷静到可怕。
“没……没用。”秦蕙言抽搭着答道,一边抬手努力去抹面上的泪水。
秦妙言:“谁说没用?”
秦蕙言:“……”
“想哭就哭,人之常情,强忍着泪水,只会心里更难受。”秦妙言说道。
秦蕙言即将挥到秦妙言身上的拳头猛然顿住。
她怔怔的看着秦妙言。
眼前的少女比她其实也大不了多少,甚至也就几个月而已。
没错,她承认她自小就喜欢傅钰明,一直到秦妙言回到秦家,老太爷一句话就让这个丫头抢走了她的表哥。
便如她所言,钱氏总是明里暗里挑唆她,妹妹也总是能巧妙的勾起她对秦妙言的嫉妒之火,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她曾经是那么厌恶她,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可当她被秦妙言推入水中之后,却果然如她所说,钱氏没有再为她求情,妹妹有没有出面说那毒计是她所想,父亲将她打的要死……
她还是一个人承受着一切。
其实她心里难受的要死。
现在,她再次看穿她曾经信任的两个人恶心的真面目之后,她简直要崩溃了,她忍不住落泪,可是为什么,秦妙言却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当年表哥对她那么好,自己都嫉妒的发狂,难道秦妙言都忘记了吗?
“那你为什么不哭。”秦蕙言一时也忘记哭了,挂着鼻端的清涕闷声问道。
伤心?
“因为我不伤心。”秦妙言淡淡道。
或者是,她早就伤心完了。
再重看一次,她只觉得恶心。
从前,秦韵言也是凭借着这种手段成功俘获了傅钰明那颗本就薄情动摇的心。
后来秦韵言出嫁的那一天,她也被纳作妾,能坐享齐人之福,傅钰明何乐而不为?
“可我还是不明白。”秦蕙言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妙言。
说她冷心冷清,那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那一天,她跳入水中之前曾对她说,她要让她看清楚。
“秦蕙言,我要你看清楚,到底什么是对你好,什么叫做虚与委蛇。”
她仿佛现在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恐惧,她猛然抓住秦妙言的手腕,“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帮我。
秦妙言,为什么要帮我。
秦妙言,我那么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秦蕙言指着远处的男女,艰涩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你就不说,冷眼旁观,然后看我自取灭亡不好吗?”
秦妙言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为什么?”秦蕙言不甘心的抓住秦妙言的另一只手,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心乱无神到晕眩了。
“因为你的心不坏,”秦妙言看着秦蕙言,缓声道:“蕙言,我不想看着你被继续被欺瞒下去。”
因为秦蕙言的心不坏,所以有时候只是针对她而已。
而无论是对于芳蕊,宋瑞,她都以诚待之。
甚至是钱氏和秦韵言,从来都是全身心的信任。
那时候,秦蕙言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真相,看着她被傅钰明和秦韵言折磨的体无完肤,那个曾经一直敌对她的三妹,秦蕙言,临走之前给了两支金钗要她傍身。
“你知道的,我和三哥也没有什么钱,就连阿娘留给我的嫁妆都被抢的没剩多少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为我当年做的那些蠢事……一点补偿,你拿着。”
“你要好好活着,我希望等我和三哥再回清平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二姐。”
秦蕙言离开了清平,不过几年她便被扫出了家门。
她去兰陵,去南地寻找黄陵的时候,若没有这两支金钗换钱,她和茯苓早就饿死了。
她是怨过,也恨过她的这些姐妹,她所谓的那些亲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没有一个人选择相信她。
可是在她落魄的日子里,还能有人伸出一双援手,还有人愿意要她活下去,希望再次能看见她。
有人记挂着她,她的那些恨啊怨啊,早就烟消云散了。
“那又怎么样呢,又不能当饭吃……”秦蕙言喃喃自语,忽然一个弓身,趴在秦妙言身上干呕起来。
孔嬷嬷和茯苓并没有跟过来,秦妙言就掏出帕子递给了秦蕙言。
好在秦蕙言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只是干呕了一会儿。
不过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久,擦完嘴拖着秦妙言就要离开。
“呃……”
只是她一抬头,却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