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药当真卖出去,一旦你晚了一步,要的便是无辜之人的命,”秦妙言皱眉道:“李旭,我本意并非如此,你为何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第一次说话这么重,李旭愣了,忙说:“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傅家应该好好惩罚他们!况且那商陆,不是也没卖出去吗,我心里有数的”
秦妙言不说话,紧抿着唇。
但是李旭看得出来,她真的非常生气。
毕竟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管对谁,从来都是笑着说话,哪怕是心里再生气,面上也会带着三分笑。
可是现在,她那对远山眉深深地蹙了起来,眸中盛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清晨江水上沉沉的薄雾,始终不散。
“我真的错了,千不该万不该拿别人的生命作儿戏,”李旭见她还是没反应,一时忍不住轻轻扯了她的衣袖:“妙言,我知错了”
秦妙言想去拂开,他手却灵巧的很,一把就躲开了。
努力抬起头来看他,眼前的少年身形高大,几乎高她两个头去,而她却只堪堪能够到人家的胸膛上。
和一年前的他相比,好像长高了许多。
秦妙言放弃用力抻着脖子,眼神看向一边不远处挑三拣四的秦蕙言和羞涩而笑的宋瑞。
“我是真的知错了,这次是太急功近利了,”李旭马上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眼神很真挚,可惜眼前人儿不看,李旭就差急的抓耳挠腮了,好在他脸皮素来厚,半蹲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妙言唤她的闺名:“妙言”
太近了秦妙言就伸手推他一把:“我知道了。”
小手软软的,李旭忍不住眼前一亮,眼睁睁的看着它抵在自己的胸膛上,情不自禁想要去抓,那双小手却飞快的溜走了。
心跳漏了半拍,李旭不动声色的按了按那个被她轻抚过位置,面上露出一个笑:“你原谅我了?”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的底线而已,”秦妙言看着他:“李旭,不能害无辜的人,这就是我的底线。”
她说的无比认真,白皙的脸却一如往昔。
像是一颗投入湖水的小小石子沉了低,李旭心里有些失望,他转过身去,两人并肩走着,又忍不住觑她一眼。
“我省的,往后你放心。”他低声说道。
李旭回了家,却发现门口拴着一匹马。
一见到他,还熟悉的打起了响鼻。
李旭脸一沉,果不其然,门房凑上来说道:“爷,是李县令来了。”
“我知道。”他面无表情的说,举步往里进。
还没进屋,声音老远就传了出来:“这些药能行吗?不好也没事,没有钱了你跟我说一声就行,毕竟是夫妻一场”
“当”的一声,门忽然被踹开,李县令心一跳,扭头去看,却见李旭抱臂站在门前,冷冷的打量他:“谁叫你进来的。”
“阿旭,别这样。”孙氏轻声说道,面上有些无奈。
李县令悻悻的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娘,你急什么。”
“看我娘?哈!对啊,这是我娘,和你有什么干系?李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你那天对我说的话了,随便哪一条,不都是从你那张无情无义的嘴中说出来的吗?
这话说的不假,李县令脸顿时一红,好在孙氏眼睛还没完全好,此时也看不见。
“我就是来看看你娘,不是要和你吵的。”他忍着脾气说道。
还没脸没皮的继续对孙氏:“就这些,你记下,钱不够过来问我”
“钱不够?你早干什么去了。”李旭冷笑。
李县令也不管他,“还有出了年就要武举了,我劝不动他,你嘱咐他今年就别落下了”
不欢而散。
李旭满腹不满:“阿娘,你要他进来做什么?膈应人!”
孙氏轻声道:“阿旭,我也不好拒绝他况且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武举?”
“你难道不想去吗,错过这一次,可是要再等两年的!”武举是两年一次,不过还要考文试,再不准备抱佛脚,怕是来不及了。
“我”不去两个字分明已经吐出口来,可还是不甘心的咽了下去,半响,李旭才道:“我不去了,没时间和精力。”
本朝开设文武举,相对于文举,武举的程序要简单些,应试者要事先取得了府的资格,得到“武秀才”的头衔,才可以进行武举。
而这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武举,却是要直接到盛京去的。
李旭早在三年前就中了武秀才,本可以在去年就直接去盛京,可那时他不愿意听李县令的话,拒绝了。
“只要你想有,总会有的。”孙氏眨了眨眼,从一团光晕中,能勉强看到儿子高大的身形。
“阿娘现在能看见我几分了?”李旭坐到她身旁,声音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好多了,那位秦姑娘,真真是女神医啊,”孙氏还未接话,韩娘便忍不住夸赞了起来,“之前太太什么也看不到,而今不过用了三四个月,竟然模模糊糊就能看见人的轮廓了!”
乐观的打算,或许不出一两年就全好了也说不定!
李旭一喜,正待说话,孙氏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一笑:“秦姑娘确实很好。“
李旭的脸蓦地就红了,好在孙氏也看不清,他就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只是阿旭,你也得配得上她呀。”
这是
整个人一怔,李旭好久才早回自己的意识:“阿娘你在说什么。”
孙氏叹了口气:“为娘和你说句心里话,那日秦姑娘来,我就知道她必定是个胸中沟壑的女子。”
“而今她已然声名远播,清平亦有不少人称她做女神医,这样的女子,眼界与心气儿必定是高的,你若是没有个配得上她的身份,她又怎么会看得上你呢?”
孙氏声音轻柔,却将这话说的血淋淋的真实。
李旭感觉自己骤然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就连适才能唤她闺名的那一丝喜悦也如茶盏中的水汽般很快飘散殆尽,不见踪影。
一屋灯火如豆,李旭发了许久的呆,忽然站起来,从床底下开始翻。
一大箱子的书搬出来,很旧很皱,奇迹的是上面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李旭拿出其中一本来,惯性使然,还是然不住用袖子擦了擦。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抱着书坐回了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