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苏来说,莫同学不仅仅是她的初恋,更是当初要了她半条命的人。她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在跟他有半点牵扯,可后来,她还是为了他献出了剩下的半条命,乐此不疲。
苏苏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天下午她来教室找我,不然她就不会遇见莫同学,并且对他一见钟情,也不会喜欢他,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事情。
可她又觉得庆幸,那天若不是下午遇见莫同学,她们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来。
苏苏常常会嘲笑我和沈译长情,其实她自己才是我们之中最长情的一个
当年我还单身的时候,她找了那么多心灵鸡汤说服我,其实也是借机在说服自己。这些年,她一直没敢忘记莫同学。
和前任无疾而终,不是因为不合适,只是他们都不如莫同学万分之一。
“林一然,有时间吗。”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借钱。”
“叫爸爸。”
“爸爸,借钱。”
“多少。”
“十万,急用。。”后面附加了一串银行卡里卡号。
这是认识林苏苏二十七年以来,她第二次向我开口借钱。
第一次是,高二那年,她问我借钱买礼物给莫同学。
男孩子都喜欢球鞋,可那个牌子的球鞋特别贵,那时候莫同学家里经济特别困难,甚至到了撩到的地步。
莫同学特别喜欢那个牌子的鞋子,他不说,苏苏是知道的。
她决定莫同学生日的时候,她把那双鞋子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我那个时候零花钱自由,再加上有奖学金。我也算是三个人之中经济最自由的一个。
苏苏找我借钱,写了欠条,每个月分期付款还我。
整整半年,林苏苏的早餐都是馒头和矿泉水。
“别人家小男生有的,我们家狗子得比别人更好的。”
“…………”
“别说是啃半年馒头了,只要他高兴一年也是值得的。”
当时,我和小紫笑话了她很长时间。
“我来Y市了,一会儿我去找你。”苏苏顿了顿,说完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林苏苏出现在小区门口,她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特别入神,连我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都没有察觉。
我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看我,顿了顿,然后一把抱住我。我吓得差点儿没站稳,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我。
像是被嗯下扩音器,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平时大大咧咧的女汉纸,此时哭的像个孩子,肩膀剧烈抖动,鼻涕和眼泪蹭了我一脸。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声音哽咽。“啊然,他跟我分手了。”
我顿了顿,缓缓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的。
“他当我什么人,想追就追,想甩就甩。”苏苏哭的更大声了,从小区门口路过的路人粉粉好奇地往我们这边看。
我有些手足无措,我向来就不会安慰人。
五月二十号,莫同学当着我们的面正式跟苏苏告白,苏苏自然是欣然答应了。两个人是异地恋,但依旧很甜。
时间放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天天在群里撒狗粮。
莫同学妈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死活不同意她们在一起,也不知道莫妈妈对苏苏有多大的偏见,竟然以死相逼让她们分手。
期间,两个人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吵了多少次,.曾经好多次都差点分手了。
这次是真的分了,莫同学提的。
五月底,莫同学的妈妈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三天前检查报告出来,胃癌晚期。这个病不仅需要大笔费用,而且必死无疑。据说,可能活不过明年春节。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蛮震惊的,我是除了莫同学以外,第二个人知道的,因为他找我借钱了。
他把他刚买的房子抵押给我,那个房子原本是他买来做和苏苏的婚房的,刚刚装修了一点。
我跟沈译谈过,沈译也同意了。
而主治医生正是我的大学同学,周景昊的好基友——傅韦。
想当年,傅韦的名气不亚于周景,当年隔壁医学系高材生,现在凭实力当上了副教授。
我和苏苏的爷爷几年前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爷爷最疼爱苏苏,临走之前,也就她陪着老爷子身边。
我还记得老爷子走的那年是冬天,那年冬天特别冷,苏苏在里面,我和其他人在房间外面等。
房间里传来苏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冬天的,在外面哭了一整夜,谁劝都没有用。
后来发高烧,三天没有退,病了一个多月,瘦了十多斤,天天着丧一张脸,谁跟她说话都不搭理,特抑郁。
往后苏苏对“癌症”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
“你怎么不问问我,借那么多钱干嘛?不怕我坑你啊。”
过了好一会儿,苏苏抬起头调侃。
“没兴趣。”
“假如骗子遇见你肯定赚大发了。”苏苏的声音略带沙哑,勉强的挤出一抹干巴巴的微笑。
“我待会儿,转账给你。”
“他知道钱是我的肯定不会接受,我这里还有十万,你帮我一起给他吧,就说是你借的。”
苏苏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塞到我手心里。
“你知道了?”我顿了顿,迟疑地问,攥紧手中的卡。
“胃癌晚期,听说活不过半年。”苏苏缓缓点点头。
我顿了顿,没有吭声。
“你知道吗,狗子最不会的就是撒谎,一撒谎说话结结巴巴的,也不敢看着别人说话。”说着,苏苏傻笑。
“他自尊心特别强,他跟我分手是因为他不想拖累我,我借钱他肯定不会要。再加上他妈妈那么讨厌我,知道钱是我给的,她肯定不要。所以请你帮忙这些钱给他吧,以你的名义借给他。”
“好。”
“欠你的那十万,可能还要等几年,对不起啊。”
“没关系,慢慢来。”
“啊然,十万块钱也不是小数目,我给你打了欠条。”苏苏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刷刷的写下欠条,签上自己的大名。让后塞到我手心里。
我攥紧手里的纸条,心情莫名觉得复杂。
“狗子的爸爸在他还没有懂事的时候撒手人寰,他是他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这么多年了熬过来也没有想过要改嫁。我知道他特别爱他的母亲,假如他母亲真的死了,他肯定也会特别难受。失去自己挚爱的人,特别难受,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他妈妈的病的哪怕是延长寿命也行。”
“…………”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十万块钱,是苏苏省吃俭用存了一整年的积蓄。
傍晚我送苏苏去车站,上车之前她还叮嘱我帮忙照顾一下莫同学,医院那边有什么情况立即转告她。
从车站回来,我直接去了一趟医院。
莫同学好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下巴满是胡须渣子,黑眼圈特别明显,头发乱七八糟的。
他原本就很瘦,这几天估计没怎么好好吃饭,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跟皮包骨似的,仿佛风吹过,他就被飘走了。
我把卡塞到他手心里,犹豫再三,还是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谢谢。我会尽快还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略微颤抖。
我十分不擅长安慰人,本来是要象征性地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会好的?这话毫无意义,傅韦明确地说过,胃癌目前是绝症,无药可就的即便是能救,几率是万分之一。
傅韦说,莫妈妈活不过明年春节。
可能是我和莫妈妈本来就不熟,就见过一两次面,超不过十句话。又因为苏苏的事情,微还有那么一点点讨厌她。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探望她,和莫同学寒暄几句,象征性地进病房看她一眼。看的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疲惫的妇人,我特别想去问问她,为什么她不喜欢苏苏,苏苏那么好。
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寒暄了几句,我从病房里出来,莫同学也跟着出来。
“今天谢谢你,有时间了请你吃饭。”
“如果非要感谢的话,就好好感谢苏苏吧,其实你知道的,她不害怕被拖累,她有勇气陪你面对一切苦难。”
“可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