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庭祥的带领下，金幻来到了厕所。

刚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只镀金浴缸。

那玩意儿太扎眼了，让人不得不注意。

“你坐下，让我瞧瞧你头顶的伤口。”金庭祥指了指一张小板凳。那是一张搓澡用的小塑料凳，凳腿只有二十厘米高。

金幻乖乖坐下，目光仍注视着镀金浴缸。

金庭祥站在金幻的背后，双手拨弄着金幻沾血的头发。

拨开黏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后，金庭祥看到了两条血糊糊的伤口，但它们已经结痂了。

金庭祥收回双手，转到金幻的身前，笑道：“你的头上有很多血，快去浴缸里抄些水洗洗吧。”

金幻不明白为何要用抄起浴缸的水来洗头，明明这里有齐全的洗浴设备。但他忌惮于金庭祥的暴躁脾气，也不愿去问原因，径直走到了浴缸旁，朝里面看去。

浴缸里蓄满了一大缸水，浴缸是金色的，里面的水看起来有些发黄。水不是很清澈，浓稠的样子像是沐浴露，给人黏黏糊糊的感觉。

因为水面上没冒热气，金幻判断浴缸里的水不烫，就放心地探手进去，抄了一把扬到脸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击中了金幻。

金幻觉得，他的手和脸碰到的不是烫水，而是岩浆，在快速灼烧着皮肉。

他赶忙把手上的水渍朝运动服外套上抹去，脸上的也用袖子抹掉。

水渍确实抹掉了，但被同时抹掉的，还有手上和脸上的一层皮肉。创口既大又深，往外冒着血，掌骨几乎要戳出来了。

那些流出来的血居然是蓝色的。

金幻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觉得一定是眼睛里也溅到了烧人的水，被烧出问题了。

金庭祥来到金幻的身边，看着金幻手上的伤口，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金幻的伤口很快不再流血，接着结起了痂。血痂没过几秒又自动脱落，下面是新生长出来的细嫩皮肉。金幻的伤口像是一滩洒在地上的酒精溶液，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不到半分钟，金幻看到受伤的右手已经完全痊愈了。他摸了摸脸，脸上也不疼了，很光滑，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太好了！”金庭祥使劲捏着金幻的肩膀大叫道，“我的万能药终于研制成功了。”

“你用力太大了，我的肩膀好疼。”金幻的手抓住金庭祥的手腕，要把金庭祥的两只手掰开。

“装什么娇弱小姑娘呢。”金庭祥一把将金幻推到了墙上，“以你现在这种死了也能复活的体质，恐怕把你的头砍掉，你也能再长出一只来吧。”

见金庭祥做了个抹脖子的恐吓动作，金幻便不敢再抱怨了。确实，在金幻体内的万能药生效了，使他具有了高速的自愈功能，但这并不能让他受伤时少受些痛苦。

自从他们进入实验室后，金庭祥就显露出了真面目。金幻觉得，待在这里真的是度秒如年。

金幻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去福利院或者找别的亲戚问问，看能不能收留他。即使流浪街头，他也不愿意被金庭祥当作小白鼠来使用。

金幻现在相信了，妈妈当初对父亲的评价并没有夸张。而且，十多年过后，父亲已经变态到了拿亲生儿子的命当试验品的程度。

尽管年纪尚小，十四岁的金幻在设想今后那近乎绝望的未来时，也产生了一点关于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道的感悟：

人活在世上，总会给接触过的一部分人带来快乐，给另一部分人带来痛苦，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若是自己愿意多向身边的人散发善意的、积极乐观的一面，就会更多地收到正面的回馈。反之亦然，整天散发负能量，总是斤斤计较的人，也会成为被别人讨厌的人。

金幻的母亲就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她没什么很厉害的技能或手段，但她温柔体贴、待人以善，金幻每天放学回家时看到母亲都会觉得安心，邻居和朋友见到金幻的母亲也总是笑眯眯的，相处起来舒适惬意。

而金幻的父亲金庭祥，他也有自己的快乐，但他把自己的快乐牢牢锁起来，不与他人分享。或者更过分地说，带给别人痛苦，可能就是他快乐的一部分。这种人的要么是一方之主，高高在上，不惧底层人仇视的目光；要么落魄至极，人人厌弃，犹如过街老鼠。这样的人，连讨口饭都会骂骂咧咧的：“他娘的，昨天那饭馆老板还把剩饭给了我，今天怎么不给了，真是没良心的杂种。”

金幻决定今后成为母亲那样的人，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的笑容。

在离开这座房子之前，他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废弃不用“金”这个姓氏，只用“幻”这个名来自称。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这也是为了与父亲彻底斩断联系。

幻正在心中构想着未来，突然感觉左脸一疼，耳朵嗡嗡地响，原来是金庭祥抽了幻一巴掌。

“杵在那发什么愣呢。”金庭祥呵斥道，“让你跟我去实验室，你没长耳朵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一枪把你崩了，再杀你一次。”

“知道了。”幻摸了摸火辣辣疼的左脸，跟在了金庭祥的身后。

幻边走边想：“刚才感悟出了大道理，却把最现实的问题给忘了。我好像是金庭祥重要的试验品，让他主动放我走大概是很难的。看来，只能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到了实验室，金庭祥命令幻站在原地待命。

金庭祥准备了橡皮管、采血针、试管等物品，用粗苯的手法给幻采血。

幻本想提醒金庭祥忘记了在采血前先消毒，但转念一想，即使提醒了，对方也不会在乎，也就继续闭着嘴不说话了。

采血针第四次刺下去后，才总算扎进了上臂的静脉中，蓝色的血顺着与采血针相连的细管子流进一支试管里。血蓄满试管的三分之二高度后，金庭祥拔下了采血针，转头快步走向长桌，去分析血液的成分了。

幻把食指和中指交叠，按压着采血针戳出的伤口。过了十几秒，他拿开手指一看，伤口还在慢慢往外渗血。

自愈的速度好像变慢了。

这时，他的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揉着肚子，心想金庭祥为了让试验顺利进行，应该会赏他口饭吃。

“我饿了。”幻大声嚷道，“还有，我的血止不住了。”

“几个小时前才吃过饭，你又饿了，真是个……”金庭祥正要开骂的嘴突然停住了，几秒后又弯腰在一个笔记本上记录着，嘴上还念念有词，“自愈消耗的能量可能要由进食来补充，所以修复伤势后容易感到饥饿。”

从后面看着金庭祥撅着屁股在记笔记，幻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一个溜走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