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幻问下去，金庭祥就急不可耐地说明起来：“所谓的人类筛选计划，就是要加速自然选择的进程。”

“自然选择”这个词，虽然幻连初中都没上完，但也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他还因为听到这个词，记起了整个人类筛选计划的详细内容。

“我明白了。”幻笑着点了点头，“自然选择是指生物在生存斗争中适者生存、不适者被淘汰的现象。而你的计划是要代替自然，按照自己的想法筛选出适合生存的人。”

金庭祥愣住了，他以为幻是需要科普“自然选择”含义的层次，却万万没想到，幻直接就洞悉了“人类筛选计划”的本质。

“脑袋还不错嘛。”金庭祥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继承了我的一部分优秀基因。”

“跟你朝夕相处了四年，你的想法我还是能猜到一二的。”幻仍是不卑不亢地说着，打出了早已等好的一张感情牌，“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去干涉自然选择的过程呢？”

“如今，因为生产力过剩，这个世界的人类过得太舒服了，一个个养得脑满肥肠的，还怎么在生存的压力下进化？”金庭祥冷笑道，“人类吃着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最后变成一捧骨灰埋进地里，浪费了一辈子生存资源，又有多少人真正对人类的进化做出贡献了呢？”

“那你准备怎么做？”幻问道，“用万能药把大部分人毒死，只留下有抗体的人吗？”

金庭祥大笑，说道：“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手段过于激进。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吧。首先，我会选定一个试点区，在那里散播万能药，让世界知道万能药的厉害。接着，我会公开高价出售疫苗，并在全世界散播万能药，筛选掉中产阶级以下的人群。这是人类筛选计划的第一步……”

“等等，停一下，看来我不得不打断你了，因为你的计划实在是漏洞百出。”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万能药的传播方式好像不多，它的传染性能达到你的要求吗？还有，你要怎么安全地公布疫苗的消息并出售疫苗？你要筛选的到底是有才能的人，还是有钱的资本家和贪腐官员？最后，要做成这些事，你需要一个团结高效的团队，你能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吗？”

金庭祥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说不出话来。人类筛选计划现阶段只是他的一个设想，他还没仔细考虑过可执行性，眼下被这些问题轰炸，他不想说自己还没考虑好，又一时之间想不出完备的解决方案，只能僵在那儿。

自己一陷入难堪的境地，金庭祥就想把过错归罪于别人。比起解决问题，他更乐于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更何况，让他难堪的是他的儿子，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小毛孩，一个被他关在铁笼里玩弄了四年的囚徒。

从金庭祥逐渐狰狞的表情上，幻看出金庭祥即将进入恼羞成怒的阶段。

见到这副表情，幻就知道刚才那把火的火候烧得差不多了，便又改成较为温和的语气，劝慰道：“想做大事，那就得一步步来，首先从招揽团队开始吧。我愿意加入你的团队，为你效力。”

“你？”金庭祥指着幻，心里半信半疑的，脸上还留着几分愤怒的神色。

“除了我，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幻反问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也对我知根知底，你用我办事，总比去找个陌生人更好。而且，在这世上，恐怕除了你以外，我就是对万能药最了解的人了吧。”

金庭祥脸上的愤怒神情舒缓了许多。他倒也不是彻底听不进人话的疯子，听过幻的解释，他确实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还保留着一点担忧，害怕幻的顺从只是装出来的，只要一有机会，幻就可能背叛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幻试探着挑拨道。

“怎么个简单法？”金庭祥挑眉问道，“难道我要让你发毒誓，保证你不会背叛我吗？”

“哈哈，看来你是忘记了自己的长处啊。”幻笑道，“既然你有制作化学药剂的才能，就连能让人类使出超能力的药剂都做了出来，那么做一个让别人听话的药剂应该不难吧。”

“让别人听话的药剂。”金庭祥低声重复着。

对于刚刚提出的这种药剂，金庭祥没有什么头绪，但他有信心能做出来。当初，他刚开始做万能药时也是一头雾水，但依靠着强大的自信心，还有坚持着每日从不间断的试验，做了将近二十年终于出了成果。区区一个让别人听话的药剂，凭他现在已臻化境的制药技术，肯定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金庭祥笑道，“不只是为了你，今后若要收编更多的人，也需要用到这种听话药剂，我还是先把它研究出来比较好。不过，在成功研制出听话药剂前，你还是得待在这个铁笼子里，我有试验需求的话，你也要配合我。”

“我一定配合。”幻保证道，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刚才那一番话，他看似说得轻松随意，其实是经过精心编排的。幻不谈自己的生死，而是全篇为了金庭祥的大计在考虑，此举的用意正是利用了金庭祥自私的性格。尽管有些话说得不留情面，但同时那也是一个对金庭祥的大声宣告，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并不只是一个被关在铁笼里四年的可怜男孩。

此时的幻凭借智慧和勇气保住了性命，而在记忆之中，当年的幻还没有这种见识和气魄，被留了一命纯属偶然。那时，金庭祥也是这样，在出手杀死幻之前大侃自己的人类筛选计划。说了许久，金庭祥突然意识到，幻其实也是有点用处的。

幻没有能力背叛，也不会把听到的秘密说出去，倒是可以当作一个树洞来用。一个活着的、不敢反抗的人，起到的树洞作用比小动物或是匿名网络好太多了。

谈完了回忆，话再说回来，要研制听话药剂，得从黑市那里购买一大批化学原料。家里的现金不够了，金庭祥又是个守旧的人，不想用网络支付，就只好驱车出门，到银行去取钱。

金庭祥警告过幻乖乖在家等着，然后就重重地阖上实验室的门离开了。

幻看着实验室的门，又想起了一些可笑的回忆。

在这次想起的回忆当中，金庭祥这一趟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