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被引入宅邸第二进院落中,待客专用的花厅。
两人入内后,苏汐月便微欠了欠身,口中说着要去请祖母前来,边准备告辞。
陈炎却并没放人走的打算,只见他虚抬手,拦了拦苏汐月的去路,并道:“苏小姐暂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要说。”
苏汐月虽诧异,却只十分有礼的驻足点头道:“殿下请讲。”
“苏小姐若是担心代价太大,那我这就提一个好了。嗯,日后你无事时,专门为我调制一炉香,就算是谢我之前的举手之劳吧。”
陈炎说话时,嘴角又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微笑意。
他经过这一路的分析,对苏汐月态度的突兀转变,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缘由——之前在苏家祖宅中,那句他忍不住想逗苏汐月的玩笑话。
而想到他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眼前这心思缜密,胆大妄为的少女心生怯意并担心了一路。陈炎的心底就不由的,冒出了一丝类似儿时恶作剧得逞的快慰。
如此轻松畅快的心绪,他也许久都不曾体味过了。
但这一幕,却让隐在暗处一直不离陈炎左右的暗卫,忍不住再次暗暗咋舌。
嘶,他家王爷可是被敌我都敬称为“战场上的冷面阎罗”的战神啊!
就算在平日里,王爷也多是不苟言笑,但刚刚主子嘴角的弧度……这都是主子今日之内第几次傻笑了?!
若不是他们一路不错眼的跟着,都要怀疑自家王爷是被人给掉包了!
还好,跟来的只他们几个,若是让那些和主子出生入死的副将们看见了,指不定就要怀疑人生……
但令人遗憾的是,陈炎的话却并没引起苏汐月什么特殊反应。
听到这要求,苏汐月只微挑了挑眉,便直接点头应下,并不疾不徐的告辞离开了花厅。
她是有些疑惑陈炎的态度,和那明显比她记忆中要柔和的眼神与表情。
但他们本也不是熟人,只要陈炎别做什么触她底线的事,他们终也不过是仅有一段交集的陌生人。
相比于弄清陈炎两世之间不同的原因,苏汐月当下更想知道的是,廖老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最初她引着陈炎入府时,不过落后廖老十几步而已,可当她从花厅离开后,竟是连廖老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家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城阳郡虽也算是少有的大宅子。但不说苏氏的百年祖宅,就是城阳郡的首富赵家,以及名门望族的李家,都远比这四进的宅院宽阔气派。
更不用说,她家其实也就是一看来气派的空屋而已。
因此,在除家中五口之外已空无一人的四进大宅子里,让她一个人去找廖老,这也委实是不小的难题了。
苏汐月转过花厅周围的两个未上锁的院子,仍没找到人后,索性匆匆赶往正冒着袅袅炊烟,整个宅子里唯一有人气的后院儿,快步行去。
好在是快用午食的时候了,廖老见这周围没人,大概也会奔着有烟火气的地方去吧?
如此猜测并祈祷着,苏汐月终于很快看到廖老的身影。
只不过,她的麻烦似乎还没结束,而是才刚开始。
点翠手中握着一把青菜,就那么站在院门口,与蹲在院门处的廖老对峙着。
“……又是打哪儿钻进来的?哎,我看你也不像疯子,若是个被我撞见的老偷儿,也别怕的装疯卖傻了,这里也没你能偷得动,值得偷的物事。看你年纪这般大,快趁忠叔还没回来,你就打哪儿来的从哪回吧。别一会儿被打断了胳膊腿儿,看着怪可怜的……”
苏汐月远远听到这段话,脸上已不由自主烧了起来。
哎,虽她已算见过无数风浪,可是这种她请回来的客人,被自家人当了小偷的经历,还是让她忍不住尴尬啊!
这样想时,苏汐月已快步上前,向廖老赔不是道:“老神医还请见谅,实在是我家宅子太大,人又太少,所以常有梁上君子光顾。这也是晚辈招待不周,没及时为您引路的过错。”
苏汐月其实早从点翠烦躁与不耐的样子看出,大概其已劝说了廖老好半天。
可说来也怪,这位老神医被这样误会,不说气恼大怒,怎么也不知道解释一句,只蹲在地上,闷不吭声呢?
苏汐月目光下落之时,地上的廖老闻言却只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双眼却一直都没离开院墙下疯长的几株植物。
看清是何物后,苏汐月暗中笑叹一声,这才转头对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点翠解释。
“这位是四婶请来,为大伯祖父看诊的廖老神医。只因廖老和另一位贵客,慕名祖父已久。所以大伯祖父嘱我带他们回来,拜访祖母。”
点翠听过苏汐月对廖老的介绍后,面色古怪的低头看了廖老片刻,才有些僵硬的抬头愣愣道:“哦,原来是这样。”
而这一开口说话,点翠似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激动欣喜的上前一步,双眼放光的对苏汐月急急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听这口气,若不是点翠脸上喜色太过耀眼夺目,苏汐月都忍不住要怀疑是家里遭了灾。
而不等苏汐月追问,点翠已兴奋的接着道:“您那熏香简直是神了!今早您出门后,老夫人不仅没再胸闷气短或怔愣发呆,竟还能出屋散步,且晒了会儿太阳呢!”
近几年柳老夫人的心疾越发厉害,已是轻易不敢走动。所以,若非是大事,就连堂屋都不会出。
也因此,点翠才会高兴的近乎要手舞足蹈。
而点翠的话音还未落地,比之还要激动的一个声音,突兀的传了来。
“什么香?和你今天用过的那个,是一样的?病人是你祖母,让我去看看。”
廖老边说着,边迅速起身,且还不忘顺便采了两片植物的叶子,塞入随身的荷包。
让廖老给祖母看诊,是苏汐月求之不得的。
因此,她毫不犹豫的上前为廖老引路,并彻底忘了还在花厅等待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