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墙之隔的花厅内,柳老夫人与陈炎两人则在简单的寒暄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老夫人客气了,我此来所求只一件事,还请您能不吝协助于我。”
“王爷言重了,您有话,请直说就好。”
陈炎闻言也不客气,只略一颔首后,便直言不讳道:“想必您应该也有耳闻,我的母妃生前身体羸弱,除了常请太医看诊外,也常麻烦苏司香关照……”
因苏汐月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所以对面的声音,算得上是一字不漏的都能听到。
显然,苏司香指的应是她祖父苏鸿云无疑。
但不知陈炎是为显尊重逝者,还是为了他之后所求,竟直接用了她祖父曾经的官职称呼代指。
而司香官是专门负责宫廷内的焚香事务的,四司六局中司香局中的小吏。主职是在皇家庆典、祭祀及皇帝参与的所有香事活动中,专职为皇帝奉香。
不过,因她祖父醉心于香道,研究出的香药总有奇效的缘故,皇帝疲劳之时,也常招祖父入宫焚香静心,并因此赏赐了祖父不少东西,甚至有一次还下了圣旨褒奖。
彼时她虽年幼,却已对那声势浩大的接旨仪式,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祖父当年入宫当差,不全是给皇帝奉香。
所以,陈炎来找他们三房,不过是顺路,并很凑效的为了以示感谢?而上一世对她的援手,也是在回馈她的祖父吧。
不,不对!
若是这么简单的偶然,陈炎不会在上一世苏氏内乱的那段时间,等了那么久。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苏汐月猜测不断时,陈炎已再次开口,直接给出了答案。
“……所以,我此来,是想借阅苏司香的旧时笔记,或记录用的公文底案等物。”
嗯?
笔记和公文底案?
显然这些和祖父绝无仅有的那些香方相比,对一般人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在陈炎提起祖父曾为他母妃亲自奉香后,再要这些东西,那这件事就值得深思了。
而与庑房里正抽丝剥茧的苏汐月不同,花厅内的柳老夫人闻言,却只一如既往的平静安然的微着垂眸。
柳老夫人静默的这一瞬,心底却并不平静。
果然让她猜中了,这世事果然不能如人所愿,还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不过,心中即使如此叹息着,柳老夫人开口时,却是对陈炎的请求置若罔闻,似在故意挑开话题般,问道:“老身与故去的外子离京已有多年,彼时王爷还不曾开府领军。一晃这么多年,不想王爷还记得以前之事……”
而此时的苏汐月,却有些走神。
她想起来了一件事,上一世在她病愈并再次见到陈炎后,对方似乎也很隐晦的问过,祖父是否曾给她留下过什么遗物。
而在知道她并不清楚,但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大房抵债搬走后,陈炎就再没多说过什么。
只是,在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的一段时间,她曾听点翠很畅快的跟她说,苏家主宅闹贼,且损失尤为惨重的就是大房,似乎那贼还在得手后,特意烧毁了两座库房以混淆视听。
彼时点翠曾大笑着与她道:“大房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都看不过他们仗势欺人……”
所以,那时候的贼人,其实就是陈炎吧!
想通这点时,苏汐月只想当面感谢陈炎一番,为了他当初做了她有心无力,且即使有力也会因顾虑重重而无法做的事。
只是,陈炎竟为了那些笔记,甚至不惜去做贼?
即使不是他亲自动手,但苏汐月还是很难想像孤傲如陈炎这种人,竟也会做这样的事。
那些东西里,究竟记录着什么?足以让他如此执着的,非要一观不可呢?
苏汐月正疑惑间,却听一稍有冷意的声音,从墙的另一侧穿了过来。
“老夫人,您这是不愿助我?”
柳老夫人的回答也一样冷硬的令人寒意彻骨,“王爷说笑了,老身根本就没见过那些东西,就是想帮您也是爱莫能助。”
即使不在花厅之中,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让苏汐月心中一凛。
嘶,这样不行!
听说这个陈炎冷面冷心的很,他对那笔记和公文的执著,绝对能让他干出任何事,她不能让这场面再继续激化下去了!
苏汐月意识到危机时,身体已先与意识,夺门而出并飞奔向她刚离开的花厅。
只是,她才刚赶到门口,却差点儿和忠叔撞了个满怀。
差点儿仰面摔倒的苏汐月,在忠叔眼疾手快的搀扶下才有惊无险的,安然站在原地。
“忠叔,你这是……”
苏汐月眼看着忠叔急的双眼通红,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忠叔已抢先一步,推开了花厅的雕花木门。
忠叔边急急冲入其中,边气息稍有紊乱的大声道:“老夫人,赵家的人来了,想要求见您。他们还带来了一封小少爷的亲笔信,您看。”
边说着,他已将信封递向柳老夫人手边,并用戒备的眼神,再次望向陈炎,而眼神中则是明晃晃的“逐客”两字。
只是,遗憾的是,陈炎根本一眼都没看忠叔。
他的目光只在那信封上落了落后,就抬头转向门外,看向了苏汐月。
这一瞬,苏汐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陈炎那面无表情,仿佛冰霜做成的面具的冷峻面目后,正要和她说的话……赵家看样子来者不善,若她需要援手,他愿意做个交易。
其实,不用陈炎暗示。无论是谁,看到忠叔这种状态,听到他刚刚那番话,以及还有她弟弟苏子清的亲笔信,大概都能看出赵家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但苏汐月脑中什么都没想,甚至都没给陈炎一个反应,就一箭步跨入了花厅门内,并直奔祖母身边,且双眼瞬间就落到了纸面上。
而只一瞬,她就已大致扫完了信上的内容,且与此同时,她的眉头也皱紧到几乎打结的地步。
这赵家,也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