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清在柳老夫人的要求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详尽的复述了一遍后,堂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静默。
其实,在老神医廖老看来,这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且不说,其中牵扯到的苏丫头前几日落水之事,就说堂中正跪着的这小少年,不过是在对旁人挑衅的反击上,过于激烈了一点儿。
而他最后还被对方绑了,双方也互有挂彩。何至于这样兴师动众的,又是跪着听训,又弄得如公堂审案似的严肃呢?
再说,听这小少年所说的来龙去脉,难道堂上这位祖母没看出来,是自家孩子被人找茬在先,反击在后?这时,难道不是该心疼自家的孩子,去找别人麻烦吗?
廖老心中表示难以理解,也因此将精神头,都放在了喝茶上。
其实,他最初是被苏汐月请来,替苏子清和顾先生看诊的,而在确定两人身体都无大碍后,便直接留下看热闹了。
说起来,他是为了找苏汐月有事,却不好在人家正处理家事时打扰,所以才留下的。
想到此后,廖老又将视线调转到身旁,此刻正兀自品茶,看不清面色的陈炎身上。
这小子今日也真是怪了,竟也会在这里看别人家的热闹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老夫人平息下心中怒火,才又开口道:“子清,祖母说你有错,你心中可有不服?”
苏子清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只是为姐姐心中不平。
姐姐明明是被人设计陷害了,又为何不能让他将实情公之于众,为姐姐正名?
而如此状态下,若要他说心中服气,他也不愿欺骗祖母。
只是,在他迟迟想不好,该如何将心中困惑,在不刺激祖母动怒的前提下说出来前,柳老夫人已转向苏汐月一侧,问道:“汐月,这件事,你的错处最大,你可认?”
苏汐月闻言,虽没被祖母要求,却还是自动自觉的,从柳老夫人身旁走到厅堂中,在弟弟身侧一同跪了下来。
“汐月知错。唆使弟弟用香粉防身,才惹下今日祸事,还请祖母息怒,且饶了弟弟这一次,汐月愿意领罚。”
谁知,柳老夫人听到这话,却是冷笑一声。
“呵呵,你们这对姐弟还真是嫡亲的好手足啊,想的竟也这般相差无几。”
苏汐月和苏子清闻言,只怕祖母气大了,正急急要开口缓解一二,却不想柳老夫人又接着道:“只是,你们姐弟俩却也是对儿一样的糊涂虫!祖母气的,恼的,你们如今竟也不知?”
姐弟俩面面相觑后,却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懵懂。
苏子清年岁小,倒也情有可原。
而苏汐月则是因,对祖母的了解,或说是真切的接触太少了,因而不好判断而已。
柳老夫人见状,却是气笑了,摇头叹息道:“果然,前两日汐月的转变,让我这两日想了很多,尤其是这件事出了后,你们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若真再如往常一般,对你们如此教导下去,只怕真教出一对儿木头来。”
苏汐月见状,忽有些拿不准祖母这是心灰意冷下的自暴自弃,还是要有所转变前的倾诉。
“祖母……”
只是,还不等她试探,并开口干涉引导祖母的话说出口,就被祖母直接截断了。
“汐月,你先听祖母把话说完。”
只这一声,轻声细语的话语,已让苏汐月瞬间心中安定了下来。
祖母这和风细雨似的嗓音,她似乎只在久远到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以及前几日的病中才听到过。
而此刻,祖母眼中的强势与坚定一如往日,也就是说,祖母真的要卸下伪装,愿意轻松一些的活着了吗?愿意将生活的重担,让她一起帮着分担了吗?
虽然苏汐月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可她此刻却一时不敢如此相信。
而不说点翠这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大丫鬟,此时已喜极而泣,一旁不明就里的苏子清和忠叔,却已被柳老夫人的转变,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祖母(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她何曾,如此温声细语的说过话?!
倒不是柳老夫人平日如何疾言厉色,只是严肃威严惯了的柳老夫人在苏子清和忠叔眼中是完全和温柔不搭边儿的。
所以,今日初见这一面,顿时惊得已合不拢嘴了。
柳老夫人见状,一时也有些尴尬。
轻咳了一声,她才将话题绕了回来,继续接道:“祖母是曾教导过你们,凡事要依礼而行,且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在这之前,你们首先要做的事,却应该是估算好敌我的强弱!”
而在第一句话出口后,柳老夫人终于轻松了不少,之后的话也顺畅了起来。
“子清在同意与赵府的人私下见面前,怎不先看看对方带了多少人?明知打不过,又为何不想办法,先去找先生求助?你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让祖母和你姐姐如何安心过活?!”
苏子清听得一愣愣的,怎么都没想到,往日不苟言笑,比先生更严厉,也更讲礼仪与规矩的祖母,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而一旁的苏汐月,则一直喜不自禁的望着祖母,眼睛早笑弯成了一双月牙。但好歹她还记得,此刻正听训,嘴角的弧度是死死压制住的。
但即使如此,柳老夫人也没错认了孙女那一脸喜色。
“还有,汐月你也是!我已听廖老神医说过了,你在苏家祖宅里遭遇了那般不公,差点儿就被围殴了。你怎就一个人,擅自给瞒下来了?!”
苏汐月摸了摸鼻子,暗中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正眼观鼻鼻观心,权作未闻的廖老。
嘶,家里来了外人后,的确有些不已控制局面了啊。
不过,今日的事,倒是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苏汐月这样一想后,倒也不再压制心中脸上的高兴,大大方方笑着对祖母道:“汐月知道了,日后有事,一定与祖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能让我和弟弟起来了吗?弟弟才刚苏醒的,我也才刚病愈呢,好祖母。”
这样撒娇的苏汐月,点翠在这几日已习以为常了,但对忠叔和苏子清来说,刺激且着实有些大。
因而,两人一瞬的反应,竟比刚刚听柳老夫人的话时,还有激烈。
“姐姐,你烧糊涂了吧?!快,快请神医给你看看!”
“老夫人,小姐这一定是还在发热啊!您快让她起来吧。我这就抱小姐去内室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