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生性洒脱,定逸师太误会他,他也在没有在意。
数日之后,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将近午时,偌大的刘府之中已经人满为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恒山派定逸师太、青城山松风观主余沧海等武林名宿均已到来,各自相谈甚欢。
令狐回到了华山派弟子之中,正与小师妹岳灵珊、六师弟陆猴儿聊得火、热,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
令狐冲一生中乐的时光,就是在华山与师弟师妹们相处的日子,虽然这个时候的他武功低微,却胜在没有烦恼,无忧无虑。
在华山弟子的最后方,站着一位面如冠玉的俊美青年,始终板着脸,不与任何人讲话,灿若朗星的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忧愁。
此人正是林平之,这时的福威镖局已经惨遭灭门,林平之也拜入了华山门下,成为岳不群的弟子。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五六百位宾客流水般涌入,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与三个女婿、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
眼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刘府的众弟子们指挥仆人,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多席。
刘正风的亲属、弟子纷纷恭请众位宾客入席,一时间好不热闹。
待所有宾客都落座后,刘正风站起身来,朗声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
令狐冲的师妹岳灵珊在一旁听得不耐,小声道:“看来这刘正风与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不和,他金盆洗手的大日子,莫大竟然不来。”
“他二人只是兴趣脾气不投罢了,并没有什么私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不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令狐冲同样轻声解释。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甚么官府来到门外。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感到莫名其妙,莫不成刘正风邀请江湖人士来此,是炫耀他买了个官儿当。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一旦他的双手放入金盆,就代表着他将永远退出江湖,从此以后,武林中的恩恩怨怨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威猛汉子。
这四人一进门,分别往两边一站,随即又有一位身形颇高的黄衫男子从四人之间昂首走入。
此人手持五色锦旗,旗缀满了珍珠宝石,正是五岳盟主的令旗。
“嵩山弟子史登达,奉五岳剑派左盟主号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暂且押后。”
高大男子史登达大声说道。
便在此时,忽听得后堂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喂,你这是干甚么的?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
群雄一怔,听她口音便是早一日和余沧海大抬其杠的少女曲非烟。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过得一会,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烟道:“咦,这倒奇了,这是你的家吗?我喜欢跟刘家姊姊到后园子去捉蝴蝶,为甚么你拦着不许?”
那人道:“好罢!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请刘姑娘在这里耽一会儿。”
曲非烟道:“刘姊姊说见到你便讨厌,你快给我走得远远地。刘姊姊又不认得你,谁要你在这里缠七缠八。”
只听得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妹妹,咱们去罢,别理他。”
那男子道:“刘姑娘,请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刘正风愈听愈气,寻思:“哪一个大胆狂徒到我家来撒野,居然敢向我菁儿无礼?”
刘门二弟子米为义闻声赶到后堂,只见师妹和曲非烟手携着手,站在天井之中,一个黄衫青年张开双手,拦住了她二人。米为义一见那人服色,认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气,咳嗽一声,大声道:“这位师兄是嵩山派门下罢,怎不到厅坐地?”
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这几句话声音并不甚响,但说得骄矜异常,大厅群雄人人听见,无不为之变色。
便在此时,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刘正风的夫人,他的两个幼子,以及刘门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
刘正风大怒:“你们用刘某一家老小的性命做威胁,好卑鄙。”
黄衫弟子道:“你勾结魔教长老曲洋,咎由自取,只要你发誓杀曲洋自证清白,我们就还是兄弟。”
刘正风朗声道:“曲洋和我只是在乐理志同道合,哪里来的勾结之说。众位朋友,非是刘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师兄竟然如此相胁,刘某若为威力所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左师兄不许刘某金盆洗手,嘿嘿,刘某头可断,志不可屈。”
一旁的小龙女说道:“这刘正风真是狠心,竟然丝毫不顾自家老少的安危,若是有人敢伤害逍儿你,我定要了他的命。”
沈逍说道:“不必在意,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突然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刘正风退后两步,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暗器打在金盆边缘。金盆倾倒,掉下地来,呛啷啷一声响,盆子翻转,盆底向天,满盆清水都泼在地下。同时黄影晃动,屋顶跃下一人,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只金盆登时变成平平的一片。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唇留了两撇鼠须,拱手说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费彬和丁勉、陆柏三人对视一眼,均感得意:“若不是左师兄识破了你的奸计,及时拦阻,便给你得逞了。”
刘正风的女儿刘菁怒骂:“奸贼,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恶万倍!”
陆柏喝道:“杀了!”
万大平提起长剑,一剑劈下。
眼看刘正风女儿刘菁香消玉损,突然刮来一道掌风,将挟持刘正分一家老小的嵩山派弟子,刮倒在地。
“嵩山派好狠毒的手段,这刘正风不过是不听左冷禅的号令,你竟然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这左冷禅莫非把自己自己当做是九五之尊了?”
沈逍站在众人面前,负手而立。他的功力真是惊世骇俗,众江湖人士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费彬才指着沈逍怒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嵩山派弟子办事?”
沈逍说道:“在下沈逍,刘正风一家老小我保下了,识相的话,就快滚。”
费彬疑惑道:“沈逍?丁师弟,陆师弟,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丁勉和陆柏相视一对,摇头道:“没有,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闻。”
费彬哼了一声:“沈逍,我看你就是魔教的人,特来阻拦我嵩山弟子诛妖。这刘正风勾结魔教长老曲洋,陷我五岳剑派不利,今日我嵩山派要替天行道。”
沈逍冷道:“且不说这刘正风是否勾结魔教,你们嵩山派为了威胁刘正风,杀害刘正风一家老小,这等行为,和魔教有什么区别!”
令狐冲哈哈一笑道:“沈逍兄弟,说的好,这嵩山派用着铲除魔教借口,谋取一己之利,所作所为当真比魔教还不如,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