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阕站在湖心岛边,全身湿透,双腿没入水中。他手中的斩月长刀与脖颈直立的蛟妖对峙,刀身被月光映得熠熠生辉。
蛟妖顶端的人形,双手各握一支形状诡异的长刺,几番蓄势,随着蛟身猛地扎下,却都扑了一空。
简阕动作快如闪电,刀法离奇无章,每次交锋,都会以出其不意的角度砍向人身与蛟身连接处,且都是一击必中。
可惜那位置的护丹龙鳞厚重,连鳞片的缝隙都坚硬如铁。
一人一妖在法阵中纠缠,连程子骞都一时忘了控阵伏妖,被简阕身法吸引得挪不开眼。
他愈发好奇这人的来历。
原本听闻简阕年纪轻,无门无派,又走得是步步艰辛的武修一途,修为定然浅陋。此时一见,他一招一式也果然无任何门派踪迹可寻,虽自保有余,真元之气却弱。
然而,几番激斗中,他灵力收放的时机极其刁钻,攻守自如,这一点甚至胜过了他的师兄邢远昕。
近身缠斗时,灵力只丝丝缕缕附于刀身,蛟妖一旦孤注一掷时,他又会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喷薄而出。
一招一式都行云流水间随性而动,难以预测。时而凛然地大开大合,时而又诡诈阴狠不择手段,却都是杀伐果决,刀刀稳准。
而最令人生畏的是他竟然不惧妖术,从不回避妖法,程子骞至今也从未听闻哪家仙门出世过可不畏惧妖法的心决。
对于这一点,法阵中的蛟妖显然比程子骞更为惊疑,它自己一身本事用在简阕身上都是徒然,妖丹所在却被他一刀又一刀地劈砍,好像怎么都躲不开。
蛟妖气得索性一缩身,放弃幻术变回蛟头,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向简阕扑去。
“哎我去……老子的刀!”
“要废”二字还没说出口,简阕手中的长刀就果然随着叮一声脆响,从不断与龙鳞对切的位置折成了两截。
他哀叹一声,接连后退。
正当他把手中断刀迎头砸向黑蛟时,就听到水岸方向有人大喝一声:“简阕!接好了!”
简阕来不及转头,迎着风刃伸出左手,一把抓在向他直飞而来的长刀刀鞘上。
他右手握住刀柄,眨眼间已抽刀向前,刀尖分毫不差地抵在了黑蛟的颈部。
“噗”一声闷响,刀尖刺入。
“好刀!”
简阕又惊又喜,赫然发现手中的刀竟也是一把斩月刀,刀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锻造,有些乌黄,但刀刃锋利,刀背坚韧,手感奇怪了点,但对付这怪物却正好。
他不再犹豫,灵力稍聚在脚尖,两点幽光闪动,身体便在空中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舞旋转间,蛟妖妖丹附近的龙鳞已被斩出了几道明显的裂痕。
岸上众人长呼一口气,邢远昕抱臂傻笑。
蛟妖气疯了。
先前出水时,他明白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总还能留点理智,只想先把眼前这人杀死再想办法脱逃。可现在护丹龙鳞几乎碎裂,它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止不惧妖法,跟自己硬拼的本事也是可怖,而阵外恐怕还有高人守阵。
蛟妖毅然决然要破釜沉舟,就算自损,也要想方设法返回湖中。
它再次将蛟头化出人形,双掌擎天,湖面顿时卷起数道几人合抱粗的水柱,又在顷刻之间几经变化,形成数条蜿蜒卷曲的银龙,张牙舞爪向简阕冲去。
与此同时,天际电闪雷鸣,乌云悄然聚拢,也向着十里湖的天空翻涌而来。
隔岸观火的一众闲人,都从最初的担惊受怕中缓过来了。
真正的危急关头,他们反倒相信简阕既然连大妖妖术都不怕,又在阵里如此游刃有余,即便阵仗再大,他也能势在必得。
既然如此,那多点热闹也好,看着过瘾。
可湖面上,只在水龙铺天盖地一阵激涌咆哮过后,他们突然发现简阕不见了。
“哎呀?哪去了?”值守在阵外的李靖盘腿坐姿已如看戏,他一拍膝盖抱怨道:“简阕,我们看不见了啊,能不能近点来打!”
水龙形成的乱流水牢已经把简阕完全困死,也幸亏如此,他才没能听见李靖丧心病狂的喊话,不至于在憋死之前先被气死。
简阕被水龙卷起又抛下,裹在中间挣扎不脱,而龙身刀切不断,反复几次,他几乎溺水窒息。
在气息即将紊乱失控之前,他强迫自己紧闭双眼,开始放任身体随波逐流,而双手手掌则轻轻按在胸前,真元再次慢慢汇聚起来。
片刻,几条细软的藤蔓自他胸口处钻出,越来越多,试图把他从头到脚都细细包裹起来。
藤蔓长势逐渐疯狂,迅速粗壮,转眼间竟在巨浪中成就了一棵擎天的巨树,把他从水中猛地托浮而出。